手术是在做最后阶段的缝合收尾工作了,如果不是突发意外,可能再来十几分钟手术全结束了。这么个情形下,他张华耀不是没有看到,因为他全程在手术里盯着的。只能说,母亲这个突发的心脏情况,可能会推翻他的行医经验,完全用不上。
可怕的沉默,一时间充斥着整个手术间。问题必须找出来,否则,现在这个手术不知道可不可以结束了。怕病人推回病房才发现是手术中的问题导致,到时候怕来不及亡羊补牢。
一帮人忽然想起,鲁老师这个情况是谁第一时间判断出来的?会不会这个人能知道些什么?
“莹莹。”陶智杰转过头,想知道下小师妹刚发出诊断时是什么个思路判断。
眼看谭老师一块回头看她了,谢婉莹秀眉之间略带起了抹纠结,是再次联想到自己姥爷。
说来心脏之所以在医生眼里很可怕,需要弄个心脏专科,在于当它真要神秘猝死的话,可以啥病因都查不出来让医生无从下手。心脏像是个任性极了的魔鬼,要人死就死,好比阎罗王要让人三更死,谁人敢留人到五更。
张老师被人叫做张阎罗,应该是这个原因吧。能和阎罗抢命,不就是另一个阎罗吗?
“我想应该没有具体原因。”谢婉莹抬起头,回答师兄,“只可能是,鲁老师的年纪大了。”
她这个答案,直接叫张庭海等一帮人张大了嘴。
这能算是什么病由,不等于是说没有病因吗?
小师妹这个一根筋,说话有时候就是过于实事求是。陶智杰紧巴巴的眉和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微翘了。
谭克林摇了下头,同样只能对这个学生认栽了。
谢医生这话蛮对的。宋学霖的手擦完汗,幽谧的褐眸眨眨,回想她术前说的那句话:医生在这种情况下,唯独只能快速反应过来和死神抢命,拼了劲地抢命。可能有她这句话给他打了一针预防针,让他刚跑出了百米飞人的速度。
所有人紧跟着在等张华耀表态了。毕竟这位大佬是心胸外大佬,总有一些比较专业的判断可以做参考。
第1169章 发现她说的全中
一群人望向张华耀,发现:哎,这人怎么了?
张华耀的神色一反常态,看得出有点儿踌躇,不知道干嘛了。
只见这男人这个表情,谭克林心头咯噔一下:不会是这人和他一样在他学生面前翻车了吧?
回想之前她的作业答案,张华耀是很震惊地发觉到,她说的每句话,包括:
术中不会大出血,对的。
术中患者会有心脏病突然发作,对的。
术中患者这个心脏病发作会找不到原因,对的。
超出所有医生的预防判断,对的……
她这么准的预判从哪里来的,她自诉是她自己的感觉,莫非她有先知的感觉?
医生是科学家,不会信神不神鬼不鬼的事情。张华耀浓眉缩紧,如同猛狼的灰眸里是藏住了锐光,带了几分审阅的气息陷入在思索中。
手术间门外,哒哒哒,好多人听到老师抢救跑过来。
砰砰砰,好多人敲门了,大声喊着:“开门啊,你们!”
“他们为什么把门关了?”
“不让我们进去想做什么?”
见门始终打不开,外头赶来的人急死了,急到胡思乱想了。
一堆人的胡言乱语,体现出了外科医生们习惯性的“黑色幽默”:“他们是不是在里头偷偷摸摸对鲁老师干什么了?”
这些家伙,是预判到他们抢救结束没什么事,一个个尽是开起他们的玩笑,是准备刺激下他们赶紧开门。
手术间内的人很有默契,均不开门,不应声,让这些家伙在外头等吧。反正让人进来也没用,只会添乱。
“继续。”张华耀挥下手。
手术不能拖,越拖反而越会增加患者的身体负担。光是麻醉未结束都是给患者负担。至于原因,回头慢慢找吧。
至此他必须承认她的作业答案是对的。医生预防不了的情况下,只能是考医生的反应速度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医生来说是常见的工作内容之一了,尤其是对心胸外科医生来说。
这样考虑下来,她厉害的感觉答案,貌似有些对应上心胸外科医生的风格了。
手术团队成员们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操刀,给手术快速结尾。
张华耀的手放在母亲的胸前,寸步不离。
手术结束后,护士走到了手术间门口,喊:“神经外科医生曹医生进来。”
其他人必须往后退,不给添乱。
患者心脏出事,最怕供血不足造成不可逆脑损伤。怕心脏救回来,大脑救不回来,会是脑死亡或是植物人了。
只听护士报的话,外面站着等着的医生们纷纷意识到刚手术间应该发生什么意外了。
“估计是心脏骤停了。”
听见其他人这一声,于学贤的手在后脖子上使劲儿挠着。刚他接到父亲的电话,一路从消化内科狂奔过来的。
最怕这种事了,比患者突然有点大出血还可怕。
接到通知,曹勇疾步过来了。之前没有马上间冲过来和其他人一块凑热闹,是因为他知道有事的话,肯定会按需要找其它科医生。
第1170章 天要晴了
在手术室里,最重要的是冷静为先。
瞧他到的时候,一个院领导都没到,心胸外心内科的人也没到,估计是都知道里头驻扎了位心胸外大佬,患者心脏有事的话大佬会第一时间处理的。
一个人从其他医生们中间穿过,曹勇单独进了手术间。
放眼望去,手术间里的人一个个的表情算镇定。曹勇的视线转了转,在小师妹谢婉莹的脸上看了看,再掏出胸前口袋里戴的医用手电筒,走到了手术床床头。
麻醉医生在准备让患者清醒过来,但是,发现患者没能醒。一时间,张庭海的脑门上再次暴汗了。
“撤了药的,本来应该要醒过来。”张庭海的声带沙哑,两星期没睡好加上今天的高刺激,他脑子头痛到要爆炸。
弯下腰,曹勇拿医生手电筒给老师仔细检查瞳孔反射,问情况:“老师的心脏刚才停了多久?”
“她的心脏出问题的时候,我们立即给她上了脑保护。”张庭海声明道,能做的措施他们麻醉的都做了。
曹勇瞧了眼他脸上的焦灼,沉住气,没有和他争辩。抢救的事没人希望发生,作为同事他清楚这里的人肯定竭尽全力,指责谁都没道理。
只是医学必须讲事实。所谓的低温脑保护,是内行人都知道,起的效果很有限度。一旦真的脑损伤发生,这些措施只能叫做聊胜于无。
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无力,张庭海愁到一双眉下的眼睛要掉眼泪。
柳静云望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感受到他这人很伟大。麻醉科室自从接了鲁老师手术的这个病例,全部麻醉科医生知道做这个手术的麻醉最不好做,纷纷躲着。
结果主任指名他做,他真就担起来了这个别人都不敢承担的重任。陈主任喜欢任用这个人,是有道理的。一个好麻醉医生,同样要有负起重担的勇气。
“再等等看看。”曹勇对在场所有焦虑等待的同事们说。
神经外的医生果然最沉得住气。听听曹勇这道声音是如一屡阳光,照射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相当于天要晴了一样的预兆,大海不再显得凶恶而是要回归平静了。
谢婉莹想:曹师兄是像太阳,偶尔看起来有点凌厉不近人情,其实很暖。
“行。”张华耀应他这声,仿佛认同了他的判断,说。
患者于是先转送到icu病房去观察。
病人一被推出手术室,外面等候的大批人马蜂拥而上。
“老师,老师!”一个个呼唤着鲁老师的名字,恨不得老师能立马睁开眼望他们一眼。
只是鲁老师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做着梦,没回来,没能响应到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