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我的菟丝花是反派(185)
宛陵霄却突见一高等狼卫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少君……我们发现了一处天地。这天地上,有您的力量,大概是前主人用您赐的符护着的。我们破不开。”
前主人,自然是慕槿。但为照顾宛陵霄的情绪,下属们不敢说她的名字。
宛陵霄没吭声,却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不久前,他和慕槿从黄金台回来后,他便又往她的方寸戒中放了不少符咒,通讯符、暖体符……还有保护用的生界符。
听这话,褚菁遥大概是用了生界符。
那可在不施展法力的情况下,以界罩出隐秘的天地,让旁人看不见。
“带我去看。”宛陵霄一向不管慕槿如何摆弄室内的,此时听闻天地的存在,才道。
他的声音极为寒冷,让四周一凛,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领着他去了。
火焰弥漫中,宛陵霄捏诀,便让其渐缓,随即,他勘破那护住天地的界。
宛陵霄走进去,却是陡然被其中之景震住。
只见是花房中,一丛丛花簇,深紫淡红,鹅黄雪白,都浮在一片青绿的海洋中,吐蕊盛开。
在符咒的相护下,它们勃勃生机展,芳香沁人。
明显,这是慕槿背着他们种的。她精心呵护了它们。
过去看,她也的确爱种这些。
但此处幽僻,常人不及,她把此地装点成这般……到底在想什么?在西岭做这些?
宛陵霄冷漠地扫视这种繁花锦簇的天地。
然而,却见花后,飘出了雪白。竟是隔着几盆花后,便有慕槿挂着的笺注。
上面是清秀的小楷,却都写着祝福的话语。
“平安长乐。”
“事事如意。”
“多福少噩。”
而每张笺注上,慕槿写了不同的人的名字。
如祝少君、祝慕槿自己、祝杨婶等等,她几乎写了所有她在西岭认识的交好的人。
若是先前有人无意发现这里,大概会认为这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
但此时知道慕槿真面目的宛陵霄自然不会。
“……”他拿着信笺,面若寒霜。
他无声地看了许久,没有如几日刚回西岭时,看到“慕槿”的东西就毁掉。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褚菁遥,或者说慕槿,她的伪装和常人并不同。
常人的伪装,常常是撕开面具前和撕开面具后,让人觉得判若两人,仿若大梦一场,再也无法联系到一起。
而褚菁遥的伪装,的确也有让人恍然若梦的效果,但却像是由表及里。
那就是,撕开伪装后,他的感受竟是,她还是她。
只不过更完整了。这才是她。
宛陵霄凝眉。
他在花房中呆了很久,最后出来,望了眼那盛放的花朵,沉声道:“毁掉。”
不可再想。
不可再留念想,留余地。
宛陵霄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房也燃起了火光。
花瓣散落地面,于火中消散。
——
至今,西岭之人都不知道曾经住在寒城城郊的慕槿是黄金台太女褚菁遥。
除了两个人。但他们都选择缄默。
宛陵霄,原先是因为天道之核未定不愿说出,此时,他也因为不为外人知的心思讳莫如深。
还有一个是孟俦,褚菁遥保护他,他便要保护回去,所以他也瞒得密不透风。
皑皑雪山。寒城一角。
孟俦披着一白狐风毛的大氅,正费力地望着山下。他状况越来越不好,做好了去见亲父亲母的准备。
但此时,他对西岭或者说宛陵霄已经改观。
他知道行荒的困局,宛陵霄却没有阻碍他重新领导执巡铺同来西岭的属下。
执巡铺之人去查了番,告诉了孟俦西岭在接收行荒流民。黄金台却在利用上族暴力镇压反抗者。
无论宛陵霄目的如何,但见行荒民被救助接来,孟俦也打心里感激他。
于是再见宛陵霄,孟俦几乎就要费力地起身,便是行礼:
“之前是我是非不分。谢谢,你愿意接纳行荒民。”
“若他们落入褚拓年之手,不堪设想。”
孟俦痛苦地咳嗽。
这几日,他也总算对西岭交代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被褚菁遥送出荒山后,在悲痛的心情下去找到游走民,却旋即收到了一封信。褚拓年说会来找他,称他义子。孟俦怕拖累游走民,便立刻脱离部队,随即却遭到了围剿。
来者是苍鳌台之人。
褚拓年四大臣之一所掌,控一域之情报。他们重伤虐待了他。
孟俦的态度转变也让宛陵霄略有吃惊,因为不久前他还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冷声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相信那个人,不会信我。”
“那个人”自然是褚菁遥。
孟俦沉默。
他来西岭也听传闻,也擅长辩谎,发现了褚菁遥之前大概是对他说了些关于宛陵霄的谎言。
但这褚菁遥和宛陵霄二人,本就立场上水火不容,孟俦觉得褚菁遥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他此时既然把褚菁遥当自己人,也不想违心说谎,只道:“我也并未不信她。”
“哦?”
“她只不过有苦衷罢了。”
孟俦垂眸,低声道,“我听属下道,咳咳……部分行荒民在入西时迷路,险入黄金台阵地,却倏现迷瘴,有人暗示指引他们离去。如此隐秘,又有如此力量,我想是她。”
“……”宛陵霄一时无语,却是紧抿嘴唇,面容紧绷,一句话也不想说。
在系统的功德记录上,褚菁遥就是这般,处处做好事帮人。
到头来,旁人都信她。
不打算再信任她的他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孟俦又道:“当下可知,褚菁遥和褚拓年必定是两条心。她在褚拓年手下,定然很辛苦。”
“……”宛陵霄却不想和孟俦探讨褚菁遥的话题。
他变了话锋,移了话题。宛陵霄派人来为探查了破碎的金丹,只因他以为孟俦被伤害却不被带走,而是被选择放下一事很诡异。他担心孟俦身上被下了某种对外界也有影响的慢性毒。
但没有结果。宛陵霄便去召了繁阴神殿的人来做这事。随即他离开了。
当夜。星河黯淡,雪山寒意裹风。
宛陵霄却再次梦到了褚菁遥。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于“阿姐”和“慕槿”的记忆。
她开始是阿姐。
梦回十六岁那年,他被重伤,和中了青苜蓿令的母亲穷途末路。她本可此时就来杀他,却不杀。
白衣少女从天而降,手挽剑花,击退了所有敌人。
随后,她护着他们东躲西藏。
“我为中荒暗门之后,深恨褚氏和明月台之盟。一方上欲无节,一方迂腐苛民,百姓受殃毒久矣。”她道。
宛陵霄自然不会立即信她,对她满心防范。
然而,她却若拥着赤子之心般地拿命护着他们。她一路护送,危险出现时她机敏断后,为他们找到方法隐匿身份,随即日日还为宛陵霄看伤。
她细致地为少年处理伤口,宛陵霄当时痛得几乎咬碎了牙,却也忍住一声不吭。她却有所察觉,动作一次比一次温柔。
半年过去,她不改当初,宛陵霄也依赖她的保护和照顾,渐渐放下心防。
“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一日,宛陵霄问她。
“我有心。你遭遇了不公,我便同情你。我也曾经……遭遇过。”她说,“而且,我喜欢宛姨。”
褚菁遥作为“阿姐”时,声音很清越。而说到此处,她抬眸,乌黑的眼珠仿若深不见底,她直直地望着他:“真羡慕你啊。笑笑妈妈真好……好到让所有人都羡慕。”
但这之后,“阿姐”又变了,化为了慕槿。
这是百年后,宛陵霄和作为“慕槿”的褚菁遥同入“不寿”之境。
当时不寿与他们三问试炼,他挑选的第三个地点,便是褚菁遥少时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