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自我攻略我也没办法(128)
“坏人也要祝,真搞不懂你,要我说,应该咒他早点死,让他去地狱受刑!”
“受刑不就是赎罪么,祝与咒有什么不同?”
“说法不同啊。”
“……好吧,随你。”
“又随我。我算是发现了,你只要不赞同我的观点,或者懒得跟我说话,你就说‘随你’打发我。”
“……”阿倾只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阿聿看着她认真地在水中留下祝福,把筐往旁边一放,也用手划了几下水。
她明明不是神,却喜欢做这种默默无闻的好事,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六界生灵真的因为水而得到了祝福,也只当是神的恩赐,或者是自己的幸运,没有人会感谢她。
“你觉得魔族是坏人吗?”他莫名其妙地问。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魔族。”她如实答。
“那你觉得神族是好人吗?”
“……我也不了解神族。”
“你对整个六界都不了解,那你为什么要祝福他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聿,你平时只做你喜欢的事情,我也是一样。”
阿聿确实向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一意孤行来到这里,走之前只跟他爹说,他要出去玩几天。哪成想一玩就是一百多年。
“怎么才能把祝福送给魔族?我也想送给他们祝福。”
“这些水都是自由流淌的,我不知也无法控制它具体要流向哪里,你若想单独联系魔族,可以用冥灵树的落叶,冥灵有灵,它自会把你想说的话送到你想送的人手中。”
阿聿听了,高兴地捡了很多叶子,给他爹娘朋友送去了很多话,然后便拎着满筐的鱼跑了。
几日后,阿倾独自来到此处。
她伸手拂过从六界漂流回来的水,感受着水专程为她带回来的消息。
有些是生灵的感谢,有些则是抱怨或是心愿,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不太清楚的属于大自然声音,是她特意收集来的。等她一一听过感受过之后,便让这些消息散去,任水继续流淌。
她收回手,正欲离开,余光瞥见岸边角落堆积着几片叶子。
冥灵树那么大,到处掉叶子,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些叶子,指腹抚摸叶子的脉络,不禁指尖一颤。
这是阿聿送给魔族的叶子,叶子并没有成功抵达收信人的手中,而是在魔族的清幽河漂过一番又回到了这里,带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恶沱山早在百年前发生了一场灾难,阿聿的族人全都押送走了,不知所踪。
有一个族人在离开之前,曾坐在清幽河畔,对着奔流的河水告别:“若你在天涯海角遇到阿聿,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来了。”
她攥紧了叶子,急匆匆地去找阿聿。
当时阿聿正挽着裤腿,扛着铁锨挖坑,说要砌个小池塘,在里面养鱼养荷花。见她神色如此慌张,还打趣她:“瞧你急的,放心好了,我没挖你的葡萄藤。”
她脸色沉重,上前去抓住了他的大手,冰凉的湿漉漉的叶子就在他们手中。
他感受着叶子带回来的消息,眸中的笑意渐渐冰冷,铁锨也掉在了地上。
一连几天。
阿聿闷闷不乐,一直坐在冥灵树下发呆。
阿倾为他降下一场细碎轻快的雨,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兴,只有被挖了一半的池塘堆满了积水,里头泥水脏得要命。
雨淅淅沥沥,阿倾撑一柄竹骨伞从雨中走来,在他面前蹲下。
“阿聿,你已经坐了好几天了。”
他一听这话,立马爬起来拍了拍屁丨股,往树下看了一眼:“我可没坐坏你的花。”
阿倾跟着他站起来,伞遮在他头上:“如果你想去找他们的话,我有办法。”
他一怔:“你不是说不能用灵力插手云天之海之外的事吗?”
“我是怕你带我去做什么坏事才那么说的。我亦不受六界管辖,没人管我如何使用灵力。”
阿聿沉思了很久,却说:“不用了。”
“那你如果想去其他地方,我也可以送你……”
“你干嘛这么想赶我走,”阿聿打断她,“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讨厌我?”
讨厌?
她茫然道:“……我没有。”
她只是觉得,阿聿早就应该厌倦了这里才对,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为他想要离开的契机。
“你没有想赶我走,还是没有讨厌我?”
“……”阿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以沉默应对。
阿聿叹息道:“我们族人早已被六界除名,我私自偷跑出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跑来找你完全是脑袋一热,半路上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我一向不爱听我爹的管教,但我真没出过远门,因为我们血液特殊,一旦走出了部落,就好似六界都是敌人,而我们是被盯上的猎物。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不太明白……”阿倾又没见过几个人,她哪里懂,“不过,我不会把你当成猎物的。”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就连化成精灵的苹果我都不吃。”
阿聿哭笑不得:“是啊,你是个好人。”
他同样停顿了片刻,又说:“所以我想留在这里,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阿倾怔然良久,与他在雨中对望。
他长得高,为了给他打伞,她必须得擎着胳膊,又酸又累。
阿聿等了一会儿,不满她的反应:“你说话呀,又不说话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态度呢,我说完话之后你总有想法吧,你的观点,你的任何情绪,你都可以说,怎么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倾认真地想了想:“我不是好人。”
“……”阿聿一阵无言,“没别的了?”
“你可以留下,我不会赶你走。”
阿聿终于因为她这句话而破愁为喜,一把夺过挡在两人中间碍事的伞,倾身上前抱住了她。
冷雨穿过细密的树枝,滴答滴答落下。
一滴砸在她额头,一滴砸在她发间,冰冷的水滴像是裹着古怪的毒气,化在她的皮肤上,散开灼热的温度,烫红了她的耳根。
当夜,阿倾感染风寒,发烧了。
阿聿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还采了很多花露熬成药。
坐在她床边,亲自给她喂药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她脸越来越红,忍不住动手去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吓得她打了个激灵,像是受惊的小猫。
“怎么更烫了?”阿聿奇怪地嘀咕,“我虽然不属于六界,但我本来是个魔族,这种普通的病症我从未感染过,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脆弱……”
阿倾红着脸接过药碗,不用他喂,自己一口喝完。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满是抗拒和抵触:“我没事,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说完马上躺下,把被子盖过了头顶。
阿倾一直病了好一阵子,反反复复地发烧。有时候明明看着好得差不多了,阿聿坐在她身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又红透了脸颊。
后来某天阿聿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我身上有什么与你相克的东西,伤到了你吧?”
彼时正值云天之海的夏天,阿倾坐在半成的池塘边,头顶着一片巨大的荷叶,手里拿着糖葫芦,光着脚玩水,云霞织成的裙摆拂落在水池上,与之相和而成一段粼粼波光。
而阿聿正光着膀子,对这片小池塘施工。
糖葫芦,从采山楂,到熬糖霜,费了阿聿不少麻烦。他说这东西是魔族很常见的零嘴,吃着心情好,小孩最喜欢。而她生病了,就像小孩子一样需要照顾,所以特意做给她。
阿倾嚼着嘴里的山楂球,看一眼他结实的臂膀,精壮的肌肉,又飞快地移开:“我不知。”
太阳正高照,蝉鸣声吱喳作响。
阿聿从池塘水中一步一步走向她,摸了一把她的脚丨踝,吓得她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