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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它(49)

作者:莲鹤夫人 阅读记录

等到今年的交换季过去了,江眠也未能寻觅到一只令自己满意的绒海兔,他和拉珀斯彻底错过了这次活动的高峰期,失去了好多绝佳的交换机会。

江眠狠狠地咬一口蟹腿,不跟他说话。

“还可以等明年的,珍珠。”拉珀斯讨好地把他抱在身上,小心翼翼地哄他,“我们还有,长到数不清的时间,不要着急。”

·

九月份的赤道,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大海的声响,在背景中就像一场奇异且华丽的合奏,江眠坐在礁石上,海风惬意地吹拂着他长了一些的黑发,阳光将他的皮肤映出了繁星般的碎芒。

赤道附近永远的盛夏并未让他变黑,在日照下,他显眼得如同一个发光体。与拉珀斯环球旅行的这段时日,江眠变得前所未有的健康,并且,这种健康还将一直不停地持续增长下去。

过去的半年里,他长高了起码五公分,体重也增加了七磅左右。青年的体格仍然纤细,但这种纤细没有阻碍他朝着更加匀称结实的方向前进,拉珀斯最喜欢把他抱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称一称份量,一感觉到他变重了,雄性人鱼就会异常开心。

……而且会异常兴奋。

江眠有点不解,昨天晚上,他们漂在海上看完星星,拉珀斯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今天一早,他把自己放到这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拉珀斯过于粘人的表现,他肯离开江眠片刻,这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江眠掬起一捧清澈见底的海水,感受它在肌肤上流淌的动态,不由惬意地叹了口气。

下方传来水声,江眠低下头,看到拉珀斯长长的鱼尾在海中晃过,他漆黑的长发飘拂荡漾,露出一张深邃的脸孔,向上仰望着自己。

江眠怔住了,这个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场景,在他心中点起了悸动的涟漪。他又想起他们的初见,江眠踌躇不前,拉珀斯懵懂好奇,但早在他们都还不认识对方时候,他们的眼瞳就先于彼此,倒映了伴侣的灵魂。

江眠不说话,拉珀斯亦不曾开口,一人一鱼对视了许久,江眠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偏头看着拉珀斯,眼中盛满笑意,“我想,‘拉珀斯’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海风流连翩跹,拉珀斯凝视他的眼睛,从容回答:“这个名字,确实不是我的本名,但它是你第一次用来呼唤我的名字。从那以后,它就是你的专属,在所有人中,我只回应你的声音。”

他向上伸手,掌心中,放着一枚摊开的,沾满了细微沙砾的贝壳,里面露出珍珠的莹光,宛如一枚小小的月亮,散发出亘古不变的爱与温柔。

江眠笑了,他低声道:“好的,拉珀斯。”

人鱼抬起头颅,江眠俯低身体,隔着海水和礁石的间隔,爱人与爱人的身份,他们十指相触的刹那,时光宛如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有一章,这单元就完结啦!

顺便解释一下“果核之王”的意思,果核之王来自莎士比亚的名句,“即使我身陷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是无限宇宙之王”,这句话表面上是形容拉珀斯,但实际上,江眠更符合它的精神内涵。

小剧场明天一块发吧,大家看文愉快!】

第29章 果核之王(二十九)

春去秋来,夏过冬至。

江眠和他的人鱼徜徉在各大海域之间。他们去过永远夏日炎炎的赤道大洋,在那里,江眠第一次尝到了现摘现开的新鲜椰子,拉珀斯好奇地握着坚硬的果实,不小心戳爆了两个壳,将椰汁溅得满手都是,惹得江眠哈哈大笑;

他们也去过气温寒骨的极地,冰川上的动物都有着丰厚的脂肪和毛皮,生活在那里的鱼也肉质紧实,鲜甜而有嚼劲。在无风无月的夜晚,江眠躺在拉珀斯身上,就着鱼肉,仰头看漫天极光,犹如幻河一般跨越天际;

他们驱赶过暴风雨,在大浪滔天的海上,与雷电和飓风做惊险刺激的游戏。拉珀斯教他如何分辨气候,如何通过嗅觉辨认这是可以嬉戏的玩闹时间,还是需要下潜躲避的海怒之日……

他们也惩罚,并毁灭那些胆大妄为的捕鲸船。面对江眠,拉珀斯可以变成天底下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老师。他引导江眠正确地使用发声器官,告诉他说,在人鱼身上,声音正是众多可以尽情展示的奇迹之一。

当江眠只发出了一道了音波,便成功地熔化了捕鲸船的导航和通讯系统,让它在大海中央笨拙地打转时,他和拉珀斯听着船上越来越惊慌的动静,就像两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缩在珊瑚礁里头笑成了一团。接着,他们又彼此追逐着,游曳到了别的海域。

江眠要补偿自己被禁锢的童年,拉珀斯则要补偿那些本该和伴侣一起耳鬓厮磨,却不得不遗憾缺失的日子。他们从未对彼此说过一句爱,但他们的纽带是如此根深蒂固、坚不可摧,每一次双目对视的时刻,都会加深这种永不干涸的热情。

他们不争吵,不分歧,也不冷战。过去,江眠曾在闲暇时听研究所的那些人讨论过,关于一段真正健康的关系究竟会是怎样的雏形,因而他也会思索,他和拉珀斯的恋爱关系是健康的吗?拉珀斯尊重他,赞美他,从不违拗他的心愿和意图,自己也是如此。可这样看来,在这段灵魂共生的情感里,他和拉珀斯都太依赖、太迷恋对方了,他们交缠得如此紧密,当中几乎插不进任何别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说不好,实际上,江眠有时甚至会感到隐隐的恐惧,因为他所得到的东西过于美妙与不可思议,他不得不为此怀疑自己,想象这会不会是一场总要醒来的梦。

对此,拉珀斯做出的评价是:“我不懂你,珍珠。”

想了想,他改用更加流畅的人鱼语:【你是被人类养大的半个人类,虽然人鱼的寿命很长,你在海里度过的时间,将会比陆地上的时间长几十倍不止,可这二十年的基础,已经让你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人鱼的生命。我不懂你,因为你的思维幽邃细腻,想法也无穷多变,你会思考,但我们的一些同族,早就被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生命惯坏,成为了只凭借本能行事的凶兽。】

【这一点让我苦恼,也让我快乐。我还不够了解你,因此每次猜中你的心思,都会觉得喜悦,觉得离你的心更近一步。】他的手在江眠背上打着舒缓的小圈,【你瞧,浪花行迹不定,大海也变化无穷,没有什么是原封不动的,一如你在成长,并且这种成长不会固定。只要你在一天,我的喜悦就不会消散。】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金眸闪闪发亮:【我足够了解我自己,所以,我能够向你保证这一点。】

江眠流泪了,他把身体揉进拉珀斯的胸膛,在人鱼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甜蜜的,长久的,使鱼尾蜷缩的热吻。

第二年,他们回到了德雷克海峡,风暴港湾,江眠真正的家乡。

拉珀斯的父母仍然是掌管这片海域的统治者,这只取决于拉珀斯想不想现在就接手那个货真价实的王位,但是对于一片海洋的君主来说,拉珀斯仍然太年轻了,他甚至不到一百岁。

而且,他更愿意和江眠待在一起,压根不愿浪费时间,将多余的眼神分给别的人或事。

牵着江眠的手,拉珀斯终于带他去到了潮汐图书馆。在暗无天日的海渊,江眠听到了无比浩大,飘荡近乎乐声的呢喃细语,宛如降落在海底的一场细碎大雪。冥河水母拖曳着数十米的丝绸摆尾,在星河般的光带中优雅回旋,这是海洋的低语,与此同时,远方也传来了鲸类的长鸣,犹如清澈的晨钟,毅然穿越了所有浮雪碎雨的声响。

【用人类的话来说,】拉珀斯拉着他的手,【也许……这里是一个约会圣地?】

江眠笑了,这里是深海,他必须使用人鱼的声波交流,他认同道:【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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