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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它(136)

作者:莲鹤夫人 阅读记录

余梦洲盯着他,不住喘着粗气,但看到恶魔亲王凝滞的情态,他也安静了下来。

“……等等。”

这一刻,他不自觉地放低手臂,乍现的灵光,令他忽然顿悟了一件事。

“你不是不理解爱,你只是不理解爱诞生的方式,不理解我。”

“——我就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余梦洲:*挥舞手中的传单* 爱的讲堂开课啦,爱的讲堂开课啦!有哪些小朋友不理解爱的,可以到我这里来听讲!

恶魔战马:*立刻排队,从余梦洲手上衔过传单*

恶魔亲王:*嗤之以鼻* 哈,爱!无非就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的……嘎!

余梦洲:*挥舞传单,从他脸上走过* 爱的讲堂开课啦,爱的讲堂开课啦!有哪些小朋友不理解爱的,可以到我这里来踩一脚!

恶魔战马:*立刻拥挤,在亲王脸上踩来踩去*

第88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三)

时间恍若凝固。

余梦洲仰视着高台之上的恶魔亲王,安格拉俯视着站在地面的人类。

我该怎么办,我要动手吗,我要怎么动手,我得杀了他,可是我从哪开始下手,这玩意儿和魔马一样大,光是冲锋就能把我碾死……

这一瞬间,余梦洲的脑海里乱七八糟,思绪飞溅,无数纷涌杂乱的想法汇聚又四散,他表面镇定,内心已然慌成了一坨。

他杀过鸡鸭,也见过乡下办红白喜事时的排场,去集市给村里的屠户帮过忙;来到魔域之后,他还打死过好些只小恶魔,堡垒门前的战绩更是不可谓不辉煌……但那些要么是迫于生计,要么是逼不得已的反抗,他没有先发制人的经验。

寂静中,余梦洲的眼珠微微一颤,突然看到了安格拉腰腹处的伤口,刚好处于人身和马身交界的位置,像被疯牛的犄角挑过一样,不知过去多久,仍然保留着刚受伤时的新鲜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有愈合。

法尔刻!那一定是法尔刻重伤他的痕迹,怪不得他的声音还是病怏怏的。哈,这么说我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就在他目光微错的毫秒之间,安格拉骤然展开巨大的骨翼,从高台上迅捷地腾空而起,余梦洲总算得以窥见恶魔亲王的全貌。

——半人半马,头角狰狞,骨翼簇拥着狂风,他身后没有马尾,亦没有魔马那样修长有力,纠缠游离的蛇尾,而是一根黑金交加,宛如古代放血长矛一般的蝎尾。顶端的利刃流淌着浓金色的猛毒,足可以将大象也串起来撕裂。

他是想跑,还是想先下手为强?

哪种猜测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余梦洲仿佛花光了下半辈子的好运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肌肉却像条件反射那样高速运动起来,他的右手猛地抓住怀中的单刃修蹄刀,旋即凌空飞掷!

为了适应恶魔战马的体型,这把修蹄刀曾被他花大力气改制过,他锤直了刀刃的曲面,使它更锋利,削剪的面积也更大,看上去就像一枚小小的弯月亮。

此刻,这枚弯月的声势当真如同一缕轻灵快捷的银光,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亲王的腾飞的身影。它没入血肉的回音寂然无比,安格拉却要为此发出雷击般的咆哮。

“啊!”安格拉厉声嘶吼,继而自高空重重跌落地面,尖锐粗大的骨翼不住扭转挣扎,试图撑起沉重的恶魔之躯,他将“法尔刻”和“死恒星”的雕像狂暴破坏,击碎了大理石的坚硬马头,“卑贱如蝼蚁之人,竟也敢与天命相争!”

他狂暴的蝎尾如疯蛇般盘旋,余梦洲抓住机会,双手紧握长长的合金剪蹄钳,冲过去就是一个重击!

金属相撞的巨响震耳欲聋,前端的蝎尾便如一段坚硬非常,但是在低温下浸透了太久的钢铁,猝然崩断之后,便带着四溅的毒液,打着旋飞插进了“朝圣”的石雕背部。

安格拉的第二声嘶吼,充满了惊惧的震怒之情。

蝎尾的断裂处鲜血淋漓,余梦洲乘胜追击,他的手臂举过头顶,用尽了全力的重击,直接将这条可憎的尾巴打成了支离破碎的数截。踩着那些迸发的残片,人类冲到了足够近身的距离,也冲到了恶魔亲王的尊容面前。

“这一下,是为了辉天使!”

他的前额绽出青筋,剪蹄钳轰然落在那双骨翼之上,第一击,他挥断了左翅与背部相连的粗壮肱骨,第二击,他打碎了右翼仍在苦苦支撑的主要关节。

安格拉的嘶吼几乎要化作尖叫了,他的胸骨狰狞鼓胀,接着喷薄出瘆人的凹陷,炽热的岩浆、怨毒的死咒,以及无数异变的致命法术,便如澎湃汹涌的海啸洪水,朝余梦洲摧枯拉朽地爆发过去。

他再怎么身受重伤,仍然是地狱至高无上的君王,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皆是凡人不可解读的奥秘,与其说那是文字和语言,不如说那是一种无法忤逆的铁律和意志,一种君临万方的霸道。

只是,这霸道起的作用,对余梦洲来说微乎其微。足以毁灭一国或者一个世界的咒言,只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血痕,足以淹没一个文明的喷薄岩浆,也绕着他的身体而行。

安格拉完全呆愣了,世上再无这样的侮辱……他竟与一个人类势均力敌!

余梦洲没有喊疼,实际上,人在极端激动的情况下,所能感受到的疼痛是微乎其微的。他也没有理会那些烟花一样到处乱炸的咒言,亦对身上的伤口无动于衷,他继续挥舞剪蹄钳,又一下,重击在安格拉的腰腹,他恒久新鲜的伤口上。

“这一下,是为了朝圣!”

赤色四射,混乱中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亲王的血,安格拉的腰椎被他打出了粉碎的裂痕,但就在这野兽般的搏杀中,恶魔仍试图动摇他的心神。

“可悲的,被背叛的人!”安格拉用锋利的长甲,深深陷进余梦洲的臂膀,即便他的手掌,也被无罪之人的鲜血激出剧烈的腐烂声响,“你的马群辜负了你,难道你还要为它们而战?!”

下一秒,余梦洲重重抡在他的颧骨,用剪蹄钳打断了他的右臂,将大恶魔打得踉跄后退。

“这一下,是为了以太!”

“试想一下,区区一个噬心魔,怎么能瞒过夺回权柄的魔马?分明是它们故意将你送来我的面前,就像千年前背叛我那样,它们也背叛了你!”安格拉凄厉地叫道,“背主就是它们的天性!”

“——而我从来没说过要当它们的主人!”余梦洲亦大喊道,“少拿你可悲的小人之心来揣度别人,这一下是为了血屠夫!”

那坚不可摧,沉重犹如泰山一样的剪蹄钳,是恶魔亲王从未见过的神兵利器,在剧痛中,他的两条前蹄应声而断。

位高权重的亲王,脸孔恍若恶鬼那样扭曲,与他面对面的人类的眼中,同时闪烁着怒焰。过去的日子,他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但从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令他胆寒。

一下接着一下,鲜血伴随着骨裂的声音四下迸散,无论恶魔用怎样的花言巧语,怎样嘶嚎、惨叫、求饶,余梦洲全都不为所动。

安格拉许诺了永恒的生命,倾国的财富,无上的力量与一个世界的王位,然而,青年的毅力比金刚石还要强硬,他没见过这样心如顽石的人类。

拖延时间,他必须拖延时间!对,他的杀手锏还没有用,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恶魔纯金的犄角开裂折断,他满是鲜血,尾翼散落,全身的骨头在沉重的击打中粉碎如泥。余梦洲的身上也湿透了,有安格拉的魔血,也有他自己的,这一轮全程没有停歇,从头到尾都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令他的手臂剧烈哆嗦,心脏如擂鼓,视线亦努力凝聚着,不使其涣散。

他的掌心血汗混合、滑腻无比,马上快要抓不住手中的钳柄了。

“……你的核心,”他喑哑地说,跪坐在血泊和火海当中,高高地举起他发誓要用来制裁安格拉的武器,“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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