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至少是像江路转他们这样的大少爷是绝对不知道。

在城边和郊区的交界处，有一方比较陈旧的观星台，当然这个季节的夜里面是不怎么能够看到星星的。

那么另一样事物就替代了星星。

在漆黑寒冷的夜幕中炸开的焰火，星星点点的像是会发光的雪花，燃烧到尾尽处飘散的白烟，都能够在这幅图画中留下醒目的踪迹。

从城中烟花禁放区过来许多人，连同这住在这周围的小孩，都爱在这里放烟花，拿在手上甩的火树银花，抑或是旋转的发光的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的地面玩具，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大家从城里买了带过来放。

渐渐地随着人越来越多，老旧的石壁台最下方也有贩卖烟火的小贩。

谢西楼是真的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这种热闹跟城区里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并不一样。

虽然明城城区同样的喧闹聒噪，摩肩擦肘，但是人与人之间很少相关联。

可是这里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混杂在一起的笑声，跑来窜去的欢呼尖叫，炸开在天幕的砰然和沙哑，是一种很特别的意味。

即便两个人互不相识，但是在烟火炸开的一瞬间，仰头看了几息，也忍不住转头互相搭讪，会心一笑。

放烟花的人太多了，天上的响声就没停过，虽然这个观星台的高度比较高，可是仿佛冷风也被这种人们的热情所驱散了，并不怎么冷。

点的灯很少，因为烟火照亮了整个广阔的高台。

两人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看，谢西楼来的时候只能够说是感兴趣，但是现在眉眼间则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兴奋。

烟火的声音比较大，炸响的声音盖过人声，竟也生出一种鼎沸的效果。

他凑近聂无言的耳朵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们刚刚开车来的时候还花了一些时间，沿途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或路牌，只是大老远的就能够看到那边天际不断炸开的焰火像是正在盛放的花簇。

总之就是说这里还挺偏僻。

“很久之前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不过那个时候人可没有现在的多，当然也不少。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秘密基地了。”

聂无言俯身凑近谢西楼的耳朵，眸光在他耳朵上凝了一瞬，“但是我想这并不重要，你喜欢吗，西楼？”

谢西楼其实并不是那种比较张扬活泼的性子，甚至说起来他的许多爱好还都挺老年化，比如说看书，泡茶，钓鱼什么的…

可是他现在发现似乎自己所喜欢的安静也不是绝对的。

接触过不一样的东西之后，被人引领着进入体会其中的乐趣。

他弯了弯眉眼，毫不吝啬的给出自己的评价，“我很喜欢。”

少年大抵是真的很高兴了，回答的时候甚至忍不住露出了两边可爱的小虎牙。

聂无言的目光定在他的唇瓣上面，随即忍不住伸手状若自然的，轻轻捻了捻他的耳垂。

缓慢地道，“是吗？”

他喉结上下滚动，凤眸背对着光影，显得有几分晦暗，说，“我也很喜欢。”

谢西楼心头轻轻地动了一下，焰火在头顶绽放，他总觉得聂无言说的这话是在说这个，又不是在说这个。

天空焰火的光亮映亮整个观星台，谢西楼抬头对上聂无言的视线。

杏眼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有几分水润的光泽，聂无言甚至能够从里面看到自己映入的倒影。

只有他一个人，被装得满满当当的。

他又俯身贴近了一些，自己的身影就被放大，占据了谢西楼更多的视线。

又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响。

他喊了一声，“西楼——”

在庞大的焰火响声中谢西楼没怎么听清，“什么？”

第229章 没有灯火和月光，但有新的东西替代了它们

聂无言觉得他听没有听清这一点也并不重要。

这个地方其实并不是他偶然发现的，而是在很早的时候和林静回来明城的一次，那段时间特别窘迫，在这里停留过几夜。

那个时候观星台还是被半遗弃的。

长夜里没有灯火和月光，更别说现在安装的并不足够明亮，却也可以照明的路灯。

这个地方很安静，四下都是旷野。

和现在的热闹也截然不同，那是一段很久之前的日子，聂无言其实都有些想不清了，他很少回忆。

但是就算不去回忆，也并不能够代表那段记忆就不曾存在，已经消失。

它只是短暂的隐匿在脑海里的某个地方，一直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解开某种束缚，就能够将当时的情况重新展开。

可是聂无言现在觉得，那段记忆或许要被替代掉了，被崭新的、令人醉醺醺的甜蜜和幸福抹去。

他看着少年疑惑的表情和越发凑近的身形，脸上的表情缓缓地柔和下来。

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

“我是说，我也真的觉得很好看。”

“你不要老是摸我脑袋。”他很快就要能走了，本来自个儿觉得在轮椅上坐着就耽误了身高发育，老人家说，摸了脑袋会长不高的。

聂无言笑了几声，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看破了少年别扭的原因。

他蹲到谢西楼的面前，然后握着他的手放上自己的脑袋，说，“来，往这儿摸，多摸几下！”

谢西楼可只听说过摸了脑袋也许会长不高，但是从来没听说，已经长高了，摸摸脑袋还能矮下去的。

掌心的头发又短又刺，有点硬邦邦的，像聂无言这个人看起来似的。

可是在他脑袋上放久了，轻柔的摩擦使得柔嫩的掌心产生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像那些硬茬都变成了一小片小刷子在轻扫调皮。

两人选择的地方还是比较偏僻的，然而有小孩子的焰火小陀螺此刻却滚了过来，像是点着了屁股在无规则乱窜，一下子就窜到了两人身侧，小孩子跟着跑过来看，惊喜又好奇地半蹲着身子像个小企鹅在后面追。

焰火小陀螺也就那么一点火药，很快就哑了火。

小孩子本来以为这边是没有人的，傻傻地想去捡已经燃烧完了的玩具。

手摸到东西之后目光向上却看到了人的衣角。

他“咦”了一声微微一愣，然后抬头看向两人。

年纪太小，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奶声奶气的，突然发现有两个人倒是也不怕，只是疑惑又惊奇地道，“哥哥，你为什么把手放在这个大哥哥的脑袋上呀？”

“像我爸爸摸我的头一样。”

小男孩把焰火小陀螺握在了手机，然后站起身来，还没有蹲着的聂无言高。

仰着头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无辜眼睛。

童言无忌，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蹲着的大哥哥身上其实有一点点低落不开心的感觉，就跟自己委屈的时候，找爸爸索取安慰一样。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一阵发问，两个人都不说话。

两人都先是有点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之后，谢西楼是忍不住的想笑，而聂无言则忍不住黑了脸。

小孩子一个人追着东西过来了，自然会有家长找过来。

谢西楼很快收回了手，跟小孩道，“这位大哥哥的头上掉了脏东西，我在帮他看。”

“皮皮？！”谢西楼话音刚落，追过来的大人就喊住了小孩子，“跑这么快！”

“麻麻！”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过去。

“刚刚这个小陀螺biu地一下子，然后然后——”他被女人抱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

女人看到这里还有人也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很正常，毕竟其他地方人太多了，有些人不喜欢那么多的人。

她对着聂无言和谢西楼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