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里的小人物(192)
田雪也跟着脸色凝重的点点头:“确实,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抛弃乡下的对象和孩子, 人心这东西啊, 最经不住这些了。”
是啊,或许有些人本性不坏,若是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或许对外面的世界还没那么渴望,可正是因为见识过繁华,所以哪怕有一线机会,都会紧紧抓住,使劲儿的往外爬。
鹿仁佳闻言也不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面对这些人有没有其它的政策呢。”
当然是没有的。
国家百废待兴,既需要在国际上扬名,又需要把握好国内的大方向,尤其自去年起,新上任的大领导一直走在维护已故伟人的道路上,副领导坐镇中央,奈何如今局势混乱,能破除万难重启高考,同时将那些混乱分子的势力粉碎掉,已经很难了,哪里还顾得上这样的枝梢末节。
所以,当听说下河村知青闹事的时候,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下河村那边的知青一直闹的挺厉害,尤其从去年开始,知青们和社员们之间的关系就闹的挺僵了。”鹿小军一边啃馒头一边说八卦满足鹿仁佳的好奇心。
“下河村有知青和村民结婚的么?”鹿仁佳给舀了一碗青菜鸡蛋汤。
“早年有一两个,后来知青们闹事,下河村那边就不太允许通婚了。”
下河村和小鹿村一样,虽然是个杂居村,但是村里的大姓规矩还是挺大的,虽然祠堂被捣毁了,但人心里的祠堂有没有毁掉,谁也不知道,反正鹿小军是听说过,下河村到现在还偷偷摸摸的每年正月十五请族谱出来磕头添人头呢。
所以说,下河村的老人只要开口说不许通婚,除非特别叛逆的,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反抗。
下河村绝对不会反对自由通婚,但族谱上的名字肯定就没了。
除族这样的重罚,在几十年以前,还是要犯大错误才会做的,现在都成了普通手段了,就连鹿小军都不知道,这群人是教育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下河村跟知青们关系好像不太好。”鹿仁佳也觉得奇怪。
这知青和村子之间关系闹这么僵的,还真少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去的知青都是能折腾的。”鹿小军也觉得离谱。
“大嫂在那儿不是还当卫生员的么?”
也不见得说不好吧,再说了:“那怎么还让吴癞子纠缠女知青呢?”不该不允许通婚么?
“吴又不是大姓。”人家才不管呢。
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够双标的,一方面不许自家的人娶知青,一方面又撺掇着旁姓的留下有用的人才:“这下河村的村长可真聪明。”这里的聪明绝对不是褒义。
“也遭了报应了。”
鹿小军瞥了一眼鹿仁佳。
当初去救王敏的时候,送了一个偷信件的男青年去警察局,就那件事,下河村这几年低调的很,而且,村里孩子还夭折了好几个,哪怕现在不允许封建迷信,私下里也是有人觉得,下河村这是犯了太岁了。
“下河村不会公报私仇,不给开介绍信,让知青们去考试吧。”
知青们闹事,却不知道大队部和公社还握着他们的户口命脉呢。
“不会,下河村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呢。”
留在村里也没什么价值,只会拖后腿。
鹿仁佳:“……”
被这么嫌弃的知青也只此一家了吧。
鹿小军也是唏嘘,小鹿村也有知青,而且基本都成家了,这次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后,好几家都吵吵闹闹的,但大部分都是刚结婚几年的,反倒是那些结婚七八年的,也只是混乱了几天,就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了。
家里天天有人哭哭啼啼的来,鹿小军都被吵得没办法复习了。
对此,鹿小军怨念颇深。
“这简单,等会儿我拿两张试卷给你,你先回去叫他们考考看,要是能满分,就可以去考,满分不了,趁早歇着吧,纯属浪费时间。”鹿仁佳给出馊主意:“那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鹿小军顿住。
这倒也是个办法。
“行,那我等会儿带试卷回去。”
“只一张啊,供销社的时社长老抠门了,用一下油印机能嚎半天,你带回去找块黑板,把题目抄上去。”
鹿仁佳叹了口气。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更何况,好些人下乡后就没有再碰过书本,哪怕再好的基础,也在一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消磨没了。
与其担忧因为高考被抛弃,其实更需要担心的是,在未来的改革开放后,那些人是否会借着出去打工的借口,从而抛弃自己的家。
其实也就前后几年而已。
鹿小军吃完午饭就带着试卷回去了,跟着他一起来送柴火的拖拉机手回去后就将鹿小军和鹿仁佳的话给宣扬了出去,到了傍晚的时候,周边村子都知道鹿小军手里有一张摸底试卷,只要能考满分了,参加高考就有可能考上大学。
于是,等鹿小军召集知青和应届毕业生做摸底测验的时候,屋子里坐了整整七八十号人。
年纪大的至少有三十了,年纪小的也才十八九岁。
鹿小军:“……”
人怎么这么多啊?幸亏是在大会堂。
完了完了,不会出事吧。
鹿小军只是想安抚一下村里已婚知青的情绪啊,怎么感觉有点收不住场呢?
但面对那些嗷嗷待哺的视线,鹿小军舒了口气,拿起粉笔,颤颤巍巍的回头再黑板上写字,说起来,这黑板还是鹿大民亲手染的呢。
鹿小军心惊胆战的监考完了。
结局很现实,那些七八年没碰过书的人,甚至都没考到五十分,成绩最好的,也才八十三分。
一时间,整个村里的知识分子都沮丧了。
这种被现实打击到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很快就有人放弃了,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鹿大民一边叹气一边给介绍信盖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去考了,没考上,最后机会没了,家庭和睦也没了。
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村里知青们的疯魔并没有传到县城里,当然,县城复习的热度也很高,但更多的,却是在读书和工作中摇摆不定。
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个铁饭碗。
但更多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厂里的正式工,已经有了铁饭碗,那还需要去考么?可若是不考,当年努力读书的目标,就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呢。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昏死了过去。
那就是郑晴晴。
她晕倒了半个多小时都没人发现,因为她的婆婆,早在两个月前就过世了,现在马家的女主人是她。
她如今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眼看着就要临盆,可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高考恢复的消息,而且就在两个月后,那正是她的预产期。
她想考大学。
不,该说,她想逃离这个家。
本以为嫁给马海,跟了马副主席,她就能过上有权有势的好日子,可不知为何,从上半年起,马副主席就越来越忙,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将近半个月没露面了,她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且……
“晴晴你看,这是给我的宝宝刻的小兔子。”马海傻乎乎的举着一个奇怪的木头冲了进来,对着郑晴晴就是一通闹腾,手还不自觉的往她肚子上放:“晴晴,我的宝贝今天又长大了呀。”
马海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
哪怕郑晴晴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马海的。
“大海,我有点难受,你扶我坐下来。”郑晴晴看着这样的马海,到底不忍心说什么,而是伸出手去让马海扶着。
马海小心翼翼地扶着郑晴晴坐下,又紧张兮兮的去倒水。
他笨手笨脚的,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被亲妈伺候的极好,但是亲妈去世后,他就学着做家务,照顾郑晴晴和他们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