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淑贵嫔。”沈文茵起身对云莺行了个礼,继而温声道,“听闻淑贵嫔前阵子生病,本该前去探望却被琐事绊住脚,不知淑贵嫔可大好了?”
云莺略一颔首,客客气气道:“多谢沈婕妤关心,我身体已好转许多。”
话音落下,便听得娄昭仪掩唇笑得两声:“有陛下日日相陪,还以为淑贵嫔这一场病轻易不能痊愈呢。”
这是说云莺借由生病勾着皇帝天天去清竹阁。
在沈文茵听来这话颇有些难听,等同于骂云莺是狐媚子,面上不觉闪过一丝窘迫,替云莺为难。
云莺平静朝娄昭仪看过去,当下上前与娄昭仪行过礼,才勾了下嘴角:“娄昭仪却是说笑了,虽然臣妾的风寒是自那日从勤政殿回来之后便染上的,但也没有轻易不能痊愈的道理。何况有陛下日日喂药,臣妾自当好得快一些才算不辜负陛下的关心。”
云莺的几句话字里行间处处炫耀圣宠,后宫妃嫔谁不盼得圣宠?
可是满后宫唯有云莺有此待遇。
皇帝召她去勤政殿,时常留她在勤政殿大半日的时间,她生病皇帝陛下更每日都去清竹阁探病。后宫妃嫔谁又不盼着能被皇帝这样关心?
本想讥讽云莺狐媚子手段,反而被她嘲笑不得宠,娄昭仪脸一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26章 多情
自从蒋繁秋被晋封为良妃, 娄嫣便觉得自己心气没有一日顺过。
眼瞧着皇帝近来只对云莺一个人上心,她愈发焦躁,看云莺这幅神采飞扬的模样也十分不顺眼。
却不曾料想会被云莺这样回嘴。
身在后宫,若清醒些, 由来会担心自己得宠被别的妃嫔嫉恨上。
像云莺这样上赶着炫耀的行径实在像没脑子。
娄嫣本以为提及皇帝最近对云莺的恩宠, 云莺会担心自己太过打眼遭人嫉恨而自贬,未想其直接以此嘲讽她。尽管认为云莺此举太蠢, 但被一个贵嫔反唇相讥也实在憋气, 偏又没有办法回嘴。
娄嫣心下恨恨,磨了磨后槽牙, 皮笑肉不笑。
“后宫这么多姐妹却到底是淑贵嫔了得, 能令陛下这般怜惜, 淑贵嫔如今真真可谓宠冠六宫。”
既然云莺喜欢被人妒忌,她也不介意帮忙多添两把火。
她倒要看一看云莺究竟能得意几日。
“后宫的诸位姐妹是一起服侍陛下的, 所图无不是陛下高兴。”
“只要陛下高兴,旁的皆不重要。”
坐在上首处的贤妃这个时候温声对云莺和娄昭仪说道。
一开口便是格外贤惠。
这样两句话乍听也确实听不出什么问题。
细细咂摸,却更像说云莺如今所享受的无非是因为陛下高兴,若是哪一日陛下不高兴了呢?
因而贤妃的话又像在安抚娄昭仪。
娄昭仪约莫想到这一层, 脸色很快有所缓和,只没有去接贤妃的话。
贤妃目光似不经意从娄昭仪的脸上掠过。
之后则淡然看向云莺。
云莺心思清明,自也没有听不明白那层意思。
又见娄昭仪不接话,知娄嫣仍因良妃晋封之事对贤妃有情绪,面上但笑。
如同前一刻对娄昭仪那样,云莺半开玩笑一般不紧不慢对贤妃道:“听贤妃娘娘这样说,臣妾自惭形秽才是真的。偏臣妾身子不争气, 一场风寒费得许久才痊愈, 不说服侍陛下高兴, 反叫陛下挂心臣妾的身体,实在有失本分。”
她生病,皇帝自非因为高兴才日日去清竹阁。
即便口中说自惭形秽,又哪里有半分自惭形秽的样子?反倒以玩笑之言把贤妃的话给堵了回去。
字字句句却又炫耀一回自己的恩宠。
仿佛对娄昭仪之前的那句“宠冠六宫”也受用得紧,无意反驳。
娄嫣当即看了眼云莺。
她心下瞠目,更觉得好笑得紧,这人丝毫不知道收敛,果真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宠吗?
由来宠冠六宫的女人能有几个下场好的?
得宠时有多张狂,失宠时便会多凄惨,云莺难道以为自己将来会不一样?
想着这些,娄嫣觉得自己若同云莺计较无异跟着犯蠢。
她稳住心神端起茶盏慢慢喝一口茶。
贤妃眉眼一动不动,犹似从云莺的话里什么也没有听出来,依旧语声温和:“幸得你如今大好了,陛下只有高兴的。近来天有些转凉,淑贵嫔和诸位姐妹都要记得添衣,多顾念自己的身体。”
良妃这会儿也笑着说:“贤妃娘娘说得是。”
“生病总归难受,不拘淑贵嫔抑或是别的姐妹们都健健康康才好。”
不知廉耻!
坐在角落里的顾蓁蓁听着云莺不停炫耀皇帝陛下的偏爱与关心,忍不住心下暗暗唾弃一句。
却只敢这样偷偷摸摸嘀咕。
经由上一次在御花园被云莺放狗追的事情,她对云莺实在犯憷。
如今云莺风头正盛,谁也撼动不了。
顾蓁蓁想着便觉得心酸得紧,前后不过这么数月,她和云莺之间在这后宫待遇已天差地别。
便是云莺放狗追她也无人在意。
没有人为她做主,云莺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甚至训斥。
今时今日,连贤妃娘娘也奈何不了云莺。
她除去学会退避三舍,有点自知之明躲得云莺远远的,还能怎么办?
顾蓁蓁揪一揪手里的帕子。
视线飞快从云莺身上掠过去一眼,她无声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往后在宫里怕是惨无天日。
而云莺坐在朝晖殿正殿内悠闲喝茶。
对于自己方才说出口那些话会否引得更多人嫉妒,她不甚在意。
单凭皇帝这些时日的种种举动,她这个被皇帝过分偏宠的人在不少人眼里早已做什么、说什么全都是错。难道她摆出谨小慎微的模样,便不会招人眼红么?说不得那个样子要被人后讥笑装模作样。
左右她这些时日也没有假装过温婉贤淑,不如嚣张点。
起码当下痛快过一回。
何况,之前在御花园放任波斯犬欺负顾蓁蓁的事定已传到其他人耳中。
再来装温顺谦恭也没多少意义。
以及若叫他们知道,她不识好歹向皇帝自请撤牌子,皇帝不但不恼,且温柔安抚于她,或者叫他们知道皇帝为了哄她去勤政殿学画,不惜承诺让她团圆佳节和家人见面……只怕是能叫有的人气出病来。
皇帝早早允诺她秋狩随行,相比之下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们如今看到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往后嫉恨她的事情还多着呢。
云莺兀自细数一番这些事也不由得暗自咋舌。
又对殿内坐着的妃嫔们生出淡淡的同情——她一个如今无心争宠的人反而备受偏爱,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呐。
今日连贤妃和娄昭仪都没有能在云莺面前讨着什么好,兼之顾蓁蓁在御花园被她的波斯犬追着狂吠的事情离得不算远,旁的妃嫔更无人寻她晦气。之后一干人面上便也相安无事,略坐得一盏茶功夫,贤妃开口让众人都各自散了。
云莺如同往常那样牵着波斯犬溜达回清竹阁。
走到清竹阁外时,竹林里却忽然跑出来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神色慌慌张张,撞见她更吓得立时跪伏在地。
碧梧和碧柳见状互相对视一眼。
下一瞬,碧梧记起前些时日被她埋回竹林的那个匣子。
她视线重新落回这个小宫女的身上。
见小宫女裙摆上沾着泥尘,碧梧按捺着情绪,又扭头去看云莺。
“慌慌张张做什么?”
云莺正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她声音有些冷,懒懒开口。
等得许久,竹林终于有了动静。
当这个小宫女突然冒出来,云莺便记起那个被阿黄刨出来又被她吩咐碧梧再埋回去的匣子。
若她不知竹林里有什么或许会以为是刚巧被她撞见了。
此刻却只是确认她之前的推断,那背后之人,确实是想要借她的手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