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买回来的东西不满意,只会想着再不去花这个冤枉钱,绝不会惦记。
赵崇耳边不停响起来自云莺的心声。
于是,当云莺将最后一块藤萝花饼也吃完,他朝云莺伸出手去。
云莺垂眼看赵崇摊开的掌心,又抬眸去看他。
“陛下……要什么?”
赵崇挑了下眉,嘴角微翘慢悠悠道:“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爱妃一共吃了六块,该结账了。”
云莺:“?”
“陛下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云莺微微瞪大眼睛问。
赵崇手指点一点她鼻尖:“君无戏言。”
云莺:“……”
所有因皇帝亲自下厨做藤萝花饼而生的情绪顷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愤怒。
这哪是鸩酒。
这分明是迷魂汤、黑心店,把她骗进来痛宰。
“保和丸一会儿便让人送来。”
赵崇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十分贴心说,“只当是附赠,爱妃宽心。”
云莺:“……”
“多谢陛下宽怀大度。”她磨了磨牙,僵着笑脸开口。
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自然不能收回去。
是以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拢共六百两银子,她不能赖账不给。
云莺扶着石桌站起身。
站起身便发现果然有些吃撑了,她瞥一眼笑容满面的赵崇,揉一揉肚子,快步朝廊下走去。
赵崇含笑的眸子始终在看着云莺。
也随她而转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漪殿的廊下,入得殿内。
“夏江。”
赵崇脸上笑容不减,心情很好吩咐,“去取保和丸。”
碧柳非常清楚那碟藤萝花饼是如何做出来的。
从云莺醒来起,她便一直在偷笑,也由衷为云莺如此得皇帝看重而高兴。
寻常夫妻中夫君肯为妻子下厨亦属罕见。
何况那是皇帝陛下呢?
因而,当看见云莺气鼓鼓朝廊下走来,碧柳当即笑脸迎上去:“娘娘怎么自个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莺不禁冷笑:“开小库房。”
吩咐碧柳去采藤萝花的是云莺,便知定是叫皇帝撞见她们采花回来,才有后面的事,而碧柳也知道那一碟藤萝花饼是怎么来的。但这事怪不到碧柳的身上。
碧柳一怔,跟在云莺的身后走进殿内,心有不解:“娘娘……”
云莺道:“陛下说,一块花饼一百两银子。”
碧柳又是一怔,而后愈忍不住偷笑。
云莺气鼓鼓的模样落在她这个大宫女眼里,只似另一番自家娘娘同皇帝陛下之间如调风弄月般的情趣了。
“娘娘吃了几块?”碧柳带着点小心翼翼问。
云莺不语,她顿时明白,定然是全部吃完了——得六百两银子。
难怪自家娘娘气鼓鼓。
碧柳一面想一面快步跟上云莺,陪着去小库房取银子。
六百两银子,点银票轻便省事。
但是云莺不愿意,她偏要点六百两现银,且专挑十两一锭的银元宝,一一整整齐齐码在黑漆木质托盘里。
赵崇便坐在石桌旁等得许久,连夏江将保和丸取来了也没有见云莺出来。
不过他耐心十足,连嘴角的笑都不曾消失去。
直至廊下传来一点动静,赵崇望过去,瞧见云莺从殿内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不少宫人,每个宫人手中皆捧着托盘,托盘上白花花的银元宝在日光下闪着光。
赵崇一愣,哑然失笑。
他站起身看着云莺一步步走近,看她走到自己面前,福一福身道:“臣妾谢过陛下垂爱。”
赵崇抬了下手,夏江会意将装着保和丸的药瓶递过去。
握住药瓶的赵崇取下瓶塞,又拉过云莺的手,将一丸药倒在她手心。
“先吃一丸。”
赵崇塞好药瓶便倒一杯刚刚叫人送来的温水。
云莺就着温水将那粒保和丸吃下。赵崇将药瓶塞给她,抬手摸一摸她的脑袋:“这些日子,朕大约会不得空来月漪殿。莺莺要照顾好自己,小日子若不舒服便命人去请高太医来看,不要自己忍着疼。”
“是,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前些日子赵崇虽然来月漪殿来得频繁,但他久不入后宫才是常情,云莺便只顺从应下赵崇的话。
她直觉里能感觉到皇帝同往前相比有所不同。
放在以往,必不可能对她有所交待,皇帝陛下无疑不必对妃嫔有所交待。
不多时赵崇乘御辇离开月漪殿。
跟在仪仗队伍末尾的,是一个一个端着黑漆木质托盘的小宫人。
不用银票偏用现银,本是恃宠而骄之举。
赵崇却没有一丝一毫不快,甚至带着她那六百两银子“招摇过市”。
云莺站在月漪殿外看着那些小宫人慢慢走远的背影,又去看御辇上那一道身影,嘴边的笑也淡下去两分。几息时间,她再一次弯唇,转身回殿内。
第80章 惦记
虽然答应过周太后不去月漪殿, 但赵崇认真思量一番,暗中打听云莺的消息应当不算违背约定。
因而,他每日休息之前便会问上夏江两句云莺今日做过些什么。
月漪殿内的事不打听。
只听一听云莺这一日是否出过月漪殿、去过什么地方。
春日天气转暖,不似冬日寒冷。
云莺同样不再整日地窝在月漪殿内不爱出门。
“娘娘今日辰时附近带着波斯猎犬去御花园赏花, 巳时过回的月漪殿。”
“之后便不曾离开过云溪宫。”
沐浴过后, 赵崇坐在床沿听夏江禀报今日云莺的消息。
与前几日大差不差,只是出门遛阿黄的时辰比昨日略早上半个时辰。
让夏江退下后, 赵崇躺在龙塌上, 伸手摸一摸放在软枕下的香囊,也不必掰着手指头数, 心里清清楚楚两个月才过去六日而已, 不由得轻叹一气。
往前纵然月余时间不入后宫亦从不觉得如何。
而今才深切体会到心里惦记着、盼望着一个人时的长夜漫漫与孤寂。
白日里忙于批阅奏折、忙于同大臣商议朝事, 心思放在别处,到底要好上一些。但一回到侧间, 那些压抑的情愫,云莺的一颦一笑便会侵占他的全部思绪。
赵崇又摸了两下香囊。
唯有想起那一日的藤萝花饼和六百两银子才能令他忍不住微笑。
回忆起彼时云莺捧着他的手掌细细端详的模样,回忆起听见他说出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银子时云莺震惊的模样,便仿佛仍能感觉到那日春光晴暖, 春风和畅,以及开得正浪漫艳美的海棠花氤氲的花香。
想来,哪怕不惦记他,总多少会惦记着那六百两银子。
否则不会气鼓鼓特地点了六百两现银出来,又专门挑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那些银子他自然是要收的。
收下以后她便会一直记得他下厨为她做藤萝花饼,记得这花饼昂贵,让她被迫掏了六百两银子。
如此, 有时候少不得也是要想一想他的。
赵崇兀自笑了笑。
这六百两银子既然收下便更无还回去的必要, 只用到实处才好。
该怎么用……
赵崇一面琢磨着怎样给云莺惊喜, 一面渐渐睡着过去。
云莺对自己那六百两银子起初确有不舍。
但身为妃嫔,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安抚过自己本也是皇帝赏赐便没有那样多不舍了。
只是后来再吃碧柳做的藤萝花饼、离开月漪殿遛阿黄时瞧见紫藤花树,免不了还是会记起那一日尝过的紫藤花饼,还有那一日被赵崇招招摇摇带走的银子。
皇帝说这些日子不得空来月漪殿。
她虽不甚在意,但一晃竟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云莺牵着阿黄走在御花园中,看不少本开得灿烂的花朵日渐凋零,枝头绿叶繁茂,清晰感觉到时光流逝。
又一个春日快要走到尽头。
“淑昭容的兴致果然还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