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521)
沈怀信不和她争辩,他心里早就这么认为了,两个人都一肚子主意,一脑子好东西。只是一个站得太高,习惯了顾全大局,从大方向着力,一个站在百姓中间,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他只是有些好奇:“你见过的那个天下,是怎样的?”
乔雅南想了想:“人人识字,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每个人都是自己。”
“没有敌人吗?”
“有。”乔雅南想也不想就道:“群狼环伺,可再强大的外敌都只会让国家变得更强大。”
这样吗?沈怀信向往不已,恒朝现在算不得群狼环伺,只是边境也不安稳,可大家都没当一回事,反倒是世家的争夺权利已经到明面上来了。
他忍不住又问:“你梦中经历的那个国家,比之恒朝呢?”
乔雅南并不因两个时代的不同而敷衍,也不随意应对,而是考虑过后郑重道:“它很强大,但是有弱点。弱点并非不可克服,只是不愿。”
“为何?”
“若换成你,有个让恒朝强大的机会在眼前,但是得牺牲百姓,你可愿?”
沈怀信明白了,答案也明确:他不愿意。
“百姓是基石,有百姓才有一切。无论以任何形式论证这句话都是真理。”乔雅南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我看到的那个国家,他们拉扯,他们忍辱负重,他们匍匐前行,可他们从不曾认输。受了再多委屈,被再多人口诛笔伐,他们都扛住了,比起自身利益,比起自己受到的委屈,国家以从中得到什么才是他们考量的。”
乔雅南看向他:“他们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他们背后是一个朝代,是所有百姓。对那个朝代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需要费心去想的问题,我曾幻想过恒朝若如此做会如何,发现怎么把他们变成一个整体就已经是极大的问题。”
家里有一个掌握时局的父亲,沈怀信对恒朝的了解甚至不比许多京官弱,常年生活在一个全局透彻的人身边,对他的助益也是显而易见的。
沈怀信问:“恒朝有可能朝那个方向靠吗?”
乔雅南考虑片刻,最终没把话说死:“有,但是不容易。”
“若那条路能走通,恒朝会如何?”
乔雅南又想了片刻:“至少,读书识字的人会更多,削尖了脑袋往外蹦的人会更多,说不定,这里面就会有桂花里的人。”
沈怀信看她:“你很盼着是如此。”
“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让人读书。”话都说到这了,乔雅南也不再瞒着:“当不当官我并不在意,是不是更有出息我也没想过,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他们好为人师,能一变二,二变四的让更多人去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寄托着父母怎样的期待。”
话说得不紧不慢,乔雅南隐隐已经能看到城门:“怀信,你信我吗?”
“信。”
看着毫不犹豫的人,乔雅南笑:“我不如老沈大人那般有能力,也不如梦中那些人有梦想,但我想让我的族人,我认识的看到的人识字算数,小沈大人,你能帮帮我吗?”
沈怀信看着她:“我愿意。一如你在城门帮我之时,再如你将桂花里扛在肩上之时。”
乔雅南勾住他的手指:“无论我有怎样玄乎的过往,我很开心,万幸和我缔结婚约的是你。”
沈怀信好奇:“若不是我……”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沈怀信懂事了,不再问。
第666章 如愿以偿
秘密有了共享之人,乔雅南兴奋得人都有些飘飘然,要不是理智还在,她就要好好和怀信炫耀一下那个方便之极的时代。
她得细水长流着,和怀信讲一辈子的故事。时时提醒他,这不一般的剧情只有她这里有得听,换个人可就再也听不到了。
乔雅南底气十足,腰都挺直了,小盘算打得啪啪响。
沈怀信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缀在身后的沈切几人,庆幸这次忠叔没跟着来,不然以忠叔的耳目,这番话怕是要落入他耳中了。雅南藏了这么久,可见有多害怕,这般玄乎的事,是该如此小心,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提醒道:“这事你我二人知晓即可,爹那里我也不会提及。”
“我怕被人当成妖邪烧死,不敢和别人说的。”
乔雅南心里甜蜜蜜的,不怪她为什么这样的大秘密都敢告诉怀信,实在是怀信每时每刻都在告诉她:他值得信任。
眼睛适应了黑暗,近处已经能看得清楚了。沈怀信看着身边人满脸都是放心的笑,突然就明白过来,他知道几天就难受了几天,可雅南背负着这样一个不敢向人透露的秘密已不知多久,她该多难受,多害怕?
在发现自己已经起疑后她没有敷衍,没有撒谎,而是如实告知。
她,是想告诉他的。
这个结论让沈怀信心热不已,雅南并非不信任他,只是事情太过超出常识,她不敢说。
真好,雅南信他。
沈怀信的嘴角扬起和雅南同样的弧度,两个人对视一眼,唇角更加上扬。
事情说开了,两人好得更加如胶似漆,谁往两人身边一站都觉得多余。
而两人一直盼着的事在次日下午也终于有了回应。
一身戎装的孙将军一进城就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常信县不是大县,且无地利之便,除了走南闯北的商队,少有外人会来,尤其是这样威武的将军,更是他们平生头一回见。
有些人就想得远了些,自从乔小里长和沈大人来了此地,来他们常信县的人越来越不得了。
先是来了个女大人,据说在京城也是非常了不得的,连在京城当过大官的闻老爷子对她都挺客气。
之后来了个看着就富贵的老太太,是由女大人作陪,身边还跟着个身披袈裟的大师,看起来就了不得。
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个大将军,短短时间,他们常信县是文官武官都来过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沈大人和小里长那些安排被重视啊!他们身为当地人,那不得更用心点?明天就去修路去!
孙良行骑着马在城中走了一圈,又在告示栏那看了会,然后看到了得到消息前来相迎的沈忠。
上次沈怀信去军营并未让沈忠露面,这会见着他孙良行有些意外:“没想到老东西舍得把你放出来。”
沈忠拱手行武官礼,笑着回话:“大人也就是自己出不来,不然肯定想把我按在京中,他自己出来。”
“就他手底下那几下子,能保护谁。”孙良行示意他带路,边问:“那些人如今怎么样?”
那些人,不指名不道姓,可沈忠知道他问的是十年前那一场血洗中,他给每家保下来的那些人。
大家佩服他,但也担心他,这些人若反噬,最后将由他承担所有后果,这也是当时他要保下这些人时,他自己放下的话。
“大人若知道将军如此担心他,肯定会高兴得多喝几杯。”
孙良行轻轻甩了他一鞭子,笑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关心他,我是关心那些人。好不容易活下来,要是再干些头脑发昏的事,那不止一家完蛋,是一个都活不了,永寿宫那位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沈忠笑:“大人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但凡是心思歪一点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这倒是,那老东西保人的时候明显是挑着心思没长歪的保下来,在他手里调教十年,若察觉他们生出异心,老狐狸下手会比谁都快。
他一直就是这么个人,又重情,又绝情。
沈怀信和乔雅南迎在门前,见着人齐齐行礼。
孙良行的眼神落在乔雅南身上,这些时日他费了些心思了解这两人。
沈怀信受老狐狸教导长大,做什么他都不觉得惊奇,要论惊才绝艳,他离他爹还远着,唯一比他爹强的就是年少老成,稳得住。老狐狸年轻那会,一张嘴能让半个军营的人想揍他,但也能让整个军营的人拼了命的去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