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486)
“无妨,做了准备用不上,比毫无准备仓促上阵来得强。常信县年年水患,今年用不上明年说不定就用上了,不多余。”
越发沉稳的沈大人看着就可靠,乔雅南心里那点对老天爷的怨气也就散了,再做无用功,也比面对一次水患的好。
把沈家派出去的人叫回来,麻袋入库收好,麻线仍是继续编织成袋,免得要用的时候再折腾。
可这老天爷就好像专门和他们过不去似的,晴了四五日就又变了天,那瓢泼大雨说来就来。
这场雨好像开启了迟来的雨季,接下来近十天不是大雨就是小雨,难得有停下来的时候,翻涌的河水眼看着就有了滔天之象。
见怀信把所有人手都用上仍捉襟见肘,乔雅南也顾不得乔记了,把何叔手下的人和骡车全叫了来,力气大的扛麻袋,力气小的驾骡车送,源源不绝的将麻袋送到河堤上去。之后她又登了乡绅大族各家的门,借着怀信的名头把所有能抽调的人手都抽调出来去扛麻袋,还把闻其然等各家子弟组织起来,让他们去做管事的活。就连闻承廉这几日都没少往河堤上跑,遇着能指点的地方就指点一二。
可局面仍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再次接到信报,沈怀信来到书楼找雅南:“上游没有一个县守住,全淹了。”
“若非你加固河堤,常信县恐怕也早决堤了。”乔雅南没有接过来看,已经看过好几封了,差不多的用词,她都能背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未必守得住。”
“尽人事,听天命。”沈怀信抬头看她,这几天自己有多忙雅南就有多忙,好不容易养得脸上有了点肉,如今又全瘦没了。
乔雅南满脑子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灾情,这几天根本没睡几个时辰,将能想到的后果都做了预案,难得怀信白天有空,将之整理了一下递过去:“写得急,字勉强能认,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对沈怀信来说,雅南这个书桌上的每一页纸都是有用的,接过来一字一句的细看。
乔雅南坐不住,起身来到右手边的书架前,这里从左至右挂着一幅长长的河堤图,哪里最危险,哪里该堆放更多麻袋,哪里可能性小一些,挖泥土的几个点在哪里,若是决堤百姓该往哪里撤离,哪一片由谁负责等等,上边都用炭笔记得清清楚楚,只看着这张图,就能对常信县的灾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乔雅南回头看怀信一眼,只是听她提了两句就能画出一幅完善至此的河堤图,这就是学霸和普通人的区别。以后她说话得更注意些,不能把怀信带歪了。
收回视线,她的目光落在平凤乡,这里顶多能再撑两天,到时乡民又得挑上家当逃命去,可惜新址的房子还没建好,不然他们今年就不必再受奔波之苦。
明年,明年就不会了。
门口一暗,以为是香苗进来添茶水,两人都没在意,直到来人站到她身侧问:“这是你画的?”
第621章 贵客驾临
乔雅南转头看着陌生人一脸莫名,这谁?沈家的护院呢?丫鬟小厮呢?
沈怀信闻声抬头,腾的起身走过来拉着雅南跪下:“微臣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是太后?!
乔雅南脑子一片空白,直挺挺跪着抬头看向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以前经常看到说谁谁谁有雍容华贵的气质,放到古代皇后都能当,她曾经也认同过其中一人,可见着太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真正的雍容华贵和年龄无关,哪怕她年老了,哪怕她衣着素净,全身上下只用了一根银钗,可给她的感觉就是无与伦比的华贵。
头发白得恰到好处,脸圆得恰到好处,就连脸上的每一根纹路都长得恰恰好。
沈怀信心下着急,却不敢动,怕两个人的不敬会让事情更严重。
好在有吕先生在,她轻声提醒:“见礼。”
乔雅南回过神来,伏身就要拜,太后先一步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又叫沈怀信起身。
也不放开她的手,太后牵着她来到那幅河堤图前又问了一遍:“这是你画的?”
“不是,这是怀信画的。”乔雅南实话实说,她对皇室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很肯定,别在聪明人面前说谎,而这位太后就是绝顶聪明的人。
太后仔细的从左看到右,对常信县的灾情已经有了底,一幅图就能有此效果,可见其用心。
吕先生扶着太后坐下,站到身后朝乔雅南轻轻点头,无声的道:安心。
乔雅南真就放下心来,吕先生这人心眼是多,可能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做一件事,她对这样的人天然就多几分信任。
太后朝沈怀信伸出手:“刚才看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沈怀信脑中飞快回想一番其中的内容,确定无不可示人的东西后给出去的动作利索了不少。
随行的女侍上了茶,屋中安静无声。
乔雅南偷偷的看一眼又看一眼,真好看啊!老了后都这么好看,年轻时得是怎样的绝色美人!更难得的是她美得大气,甚至有些飒爽之风,只这么坐在那里就让人想把心都捧给她。再看她沉吟思考的模样,乔雅南都恨不得上前问一问:您有什么烦恼啊?快告诉我,我一定绞尽脑汁也帮您!
当然,只是想想。
身为一个合格的颜控,看看美人是正常的,但不能把命搭进去。
被这么看着,太后哪能不知,趁着她又看过来的时候抬头逮住她的视线,吓得乔雅南赶紧低下头去。罪过罪过,大意了。
太后脸上浮起笑意:“晓春你瞧瞧这字迹眼熟不眼熟。”
吕先生凑过去一瞧,还没看内容就笑开了:“能把字写得这么难看的人不多,微臣只认得眼前这个。”
“我瞧着是独此一家。”
太后看向眼前一双壁人,沈怀信守着规矩微微低着头,看衣裳明显大了些,衣摆上满是泥点。而那个没那么守规矩的姑娘还在翻着白眼偷看,眼中没有她常见的畏惧谄媚恭顺,全是对她的好奇,眼底的青黑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打眼。显然这两人最近都被水患折磨得不轻,可看着真让人开心啊!在离庙堂如此之远的地方,做了也没人看到,朝中恐怕都不会知晓他们的功劳,可他们为护百姓仍旧如此的竭尽全力。
她避开所有人,拖着老迈的身体出来这一遭,值得。
“别站着,坐下说话。”沈怀信还在犹豫,乔雅南已经转身寻着椅子坐得结结实实。她牢牢记着生存法则,在皇室中人面前一定要听话,不让说话不开口,让说话了少说话,苟到大佛离开。
沈怀信见太后只是笑眼看着,半点没有要降罪的意思,去到雅南身边挨着椅子边缘坐下。本想提醒她,可见她坐得板板正正目视前方,连双手都乖巧的放在腿上,只得做罢。他想不明白太后来意,可看着不像是来者不善。以沈家的立场来说,太后也不会为难雅南才对。
指了指吕晓春手里那叠纸,太后问:“为何要为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做如此周全的准备?这份东西花了你数天之功吧,要是没用上不会觉得做了无用功吗?”
“等事情都发生了再去想就迟了。”乔雅南下意识就回话,可又觉得好像少了一句,她赶紧重来:“回太后的话,等事情发生了再去想就迟了,防患于未然好过事情发生时全无准备。”
太后被她这态度逗笑,摆摆手道:“那些规矩扔一边,你只管自在些回话。”
乔雅南看怀信一眼,见他点了头就放心应是。
“防患于未然。”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要人人都能如此想就好了,可上至皇上百官,下至百姓,从来都是事情发生了后再去想要怎么做,吃了多少亏也没学会变通。小老百姓是想不到,百官素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愿意去动这脑子。”
正常的,乔雅南心想,可不是哪个体制都会从前人身上吸取经验教训完善自身,唔,不对,古人也吸取,不过大都是研究前朝怎么灭国的,然后重重防备着以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