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360)
“古来女子成亲,必得三媒六聘。沈家并不因乔家门第低就轻慢,来的路上我得了许峰提醒,说待你孝期一满沈家即会将这些礼节补全,到时你让他们来提亲的上哪找人去?爹娘虽已不在,但长兄为父,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娘家。”
“我没想到这些。”乔雅南最近高涨的气焰被打下去了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上辈子连回伴娘都没当过,就吃过两回席,还全用来同情在台上被折腾得不轻的新郎新娘了。
礼节那些是完全没弄懂的,哦,要给礼金,一场席去掉她四分之一的工资,她印象深刻,恨不得身边的人都不要结婚,她工资扛不住!这辈子年纪轻轻的突然要婚,她更不知道三媒六聘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乔修远看她这样笑得开心了:“现在想也来得及。”
乔雅南苦了脸,十七八就做人婆娘,她还是有点抗拒的:“还是先想想大哥你的婚事吧,六月出孝,估计八月就得成亲了。”
“嗯,不会久拖。”
兄妹俩对望一眼,乔修远笑:“你那是什么神情,我是成亲,又不是去受罪。”
二十岁就结婚,太早了啊!乔雅南起身挥挥手往外走去,背影可见的沧桑。在她那个时代,她现在是早恋,大哥是早婚,过早的为人口增加做贡献了。
乔修远起身看着她离开,身为长兄,他是该为弟妹们撑起门庭了。
四月初五,立夏。
天阴沉沉的压着,一场雨蓄势待发,可这也挡不住要出行的乔家姊妹。
父母葬在城外一处不大的陵园,当时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自是买不起好的墓地,便是在这处陵园,也是买的便宜位置,自然,地方就很偏。
乔修远抱着小弟,雅南牵着修成,踩了一脚的泥来到一个小土堆前,未修缮,未立碑,若不注意,走过了都不会留意这里有一座新坟。就是姊妹几个也觉得陌生,若非留下了标记,他们说不定都得认错。
老大只送了父亲上来。雅南是姑娘家,父亲过世时被留在家里照顾有孕的母亲,而母亲过世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才由她这个女儿送上山。反倒是修成,父母都送了。
乔修远一来就把小弟递出去,跪在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个磕下去后伏在那痛哭出声:“娘,孩儿不孝,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您来梦里骂骂我吧!怎么就梦里都不让我见见呢?”
乔雅南静静的看着,人活在这世间,总是有这许多的不得已,只要落在自己身上,哪一种都能让人痛彻心扉。就像她的英雄父母,被人称颂,对得起所有人,但是,对不起她。
她是恨过的,去扫墓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站在坟茔前,为他们抛下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可恨人太痛苦,她想明白后就不恨了,而是不去想。渐渐的,她当真就不恨了,因为,她把他们给忘了。
忘记确实是味良药,能让人减轻痛苦,大哥终有一天也会忘记的。后人送走前人,自己再被人送走,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跟着跪拜,烧了家信,听大哥说了几句案子,乔雅南便抱着耐不住的小修齐站起身来,一转身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等着的怀信。
出门时他并未跟随,没想到还是跟来了,穿着和自己一样的一身素白,未着冠,未佩玉,未带仆役相随,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给了她底气。
名分未定,可这个男人已经做足半子的本分。
乔雅南突然就明白了,一个人是否成熟并不完全由年纪来决定。有的人,五十岁了还当自己是少年;有的人,明明还是少年,却已经担负得起别人的一生。
第462章 未来嫂子
乔雅南招了招手,见他未有丝毫迟疑的过来顿觉心里一甜,声音都轻软了几分:“给我爹娘烧点纸吧。”
沈怀信眼里闪过喜意,神情上却遮掩得很好,应了一声,却不止是烧了纸,还磕了头,且每一个头都磕得扎扎实实,抬起头来时额头上都沾了泥。
乔修远觉得现在就介绍给父母还早了些,毕竟事情还没定下,未必就没有生变的可能。
可看他这般诚心,他把这念头压了下去,烧下去一叠纸,道:“爹,娘,这是南南的良人沈怀信,下次来,当是以夫婿身份前来了。”
“是,下次来定是如此。”沈怀信立刻应话,并烧了许多纸下去。
“起吧。”
沈怀信起身,去到雅南身边把精力十足的小修齐接过来抱着。
空出手来,乔雅南再去烧了些纸,在心里向他们告罪,占据他们女儿的身子非是她的意愿,但事情已经如此,她定会做个好姐姐,也会和兄长互相照应,把家支撑起来,两老地下有知请放心。
眼见着雨随时要下,乔修远不敢久留,赶紧把纸烧完,最后再一起磕了头便带着弟妹下山。
山下停了两辆马车,乔家兄妹都没在意,只以为沈怀信是坐马车来的,可还未走近,就见停在后边的那辆车帘打起,一个女子步下马车走上前来。
乔雅南没认出来,就在她准备问的时候听见大哥低声道:“是巧娘。”
乔雅南眼睛一亮,她对这个嫂嫂很有些好奇。在古代,烈性女子实在不多,这样的女子要么是正面典型被千古传诵,要么被负心汉抛弃,成为教女的负面典型,眼下有一个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她想膜拜一番。
好在理智压倒了心里的蠢蠢欲动,乔雅南带着其他人绕开一些先行上了马车,然后迫不及待的把修齐往修成身上一放,悄悄掀开车帘一侧竖长了耳朵去听外边的对话。
沈怀信被她这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逗得直笑,坐近了贴着她,跟着一起竖长了耳朵。
外边,乔修远心里也有些慌乱:“你怎么来了此地。”
“听爹说你们今日会来拜祭父母,我有些话想问,就来了。”刘巧娘长就一副明眸皓齿的好模样,再加上自小受宠,没有那副卑微的面孔,看着人时眼神不闪不避,目光灼灼,似是要望进人灵魂深处一般。
乔修远忍不住想,要是心虚的人被这样盯着,怕是很难不露出马脚。
好在他身边的女人要么就是娘那般能干,事事尽在掌握;要么就是宋姨那般豁得出去,为自己的将来去争取;要么就是南南这般有主见,经历变故后磨出来一身本事。再来一个巧娘这般的他反倒安心,真要娶个柔柔弱弱的妻子他才要发愁。
“起风了,去你马车上说吧。”
刘巧娘一愣,满身的气势刹时泄了大半,看男人一眼,她率先上了马车,并挥退了一应仆妇丫鬟。
乔修远把帘子打起来,抬头看向巧娘,等着她说明来意。
虽然前边被打断了话,刘巧娘并未忘了要说什么,垂下视线看着对面男人沾满泥的鞋子问:“爹说你会娶我。”
“是。”
“是因为这一年我受人非议,而我坚持不退亲,你觉得亏欠我,所以才要完成这桩婚事?”
“这么说也不算错。”
刘巧娘神情顿时黯然,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乔修远恪守礼节,眼神并未一直落在她身上,也就未看到她的神情,看着外边继续道:“在外一年,偶尔想起婚事我都觉得愧疚,若乔家之事迟迟不能有个结果,我应该数年内都不会回来,那肯定会耽误了你的花期。后来我便想着将小定的物什托付给长辈,请长辈退了这桩婚事,别耽误了你。只是还没来得及,我父亲的事便有了转机。”
刘巧娘看向长相俊朗的男子心缓缓飘落,等他继续往下说。
“公堂之上,见到刘伯伯时我很意外,我没想到他会出面帮我做证,然后我知道了你的种种。我当然知道,你并非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你性情如此,不会去做那无情无义的事。我甚至觉得,就算我三两年都没法替我父亲伸冤,你也不会主动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