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215)
沈散培见状停下脚步看向他,大概真是和谁生活得久就像谁,他像自己超过像他亲生父亲,便是性情也像自己,就好像他本就该是自己儿子一般。
突然想到在净心寺那一晚,了因那和尚喝多了说这小子完美的继承了他的衣钵,有头脑,有城府,心中还有要去实现理想的一腔热忱。
是啊,像他,且越来越像。
“儿子年十七,在爹娘身边十二年,得爹娘百般照顾教导,方有如今这般模样的沈怀信,儿子拜谢。”
沈怀信朝着父亲一拜三叩,后朝着母亲一拜三叩。
沈夫人眼泪哗哗的流,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无论这些年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现在她也觉得值了。
“从今以后,家中有我。我定会有出息,让父亲为我骄傲,母亲再不受她人挤兑之苦。我定会做个有本事的兄弟,让两个姐姐在娘家有靠,无论何时我都会护姐姐们周全!”
母女三人皆是泪如雨下,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好。
论官职高低,论受皇上器重程度,沈大人都排得上号,少有人敢明着把她们怎么样。可在这京城,那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每一句话都是好话,却能用眼神刺得你满身是伤,这种伤还不见血,不见痕,让你无处可诉,再生气也只能自己吞下。
她们都吃过这个苦,现今听着这番话她们甚至想痛哭一场,那些兵不血刃却让她们伤痕累累的时候,再不会有了,今日之后她们不必再强撑,因为她们有底气了。
沈散培笑着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沈怀信同样的心潮激荡,到老他都会记得,他是在十七岁这一年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一切。
沈忠在祠堂外等了又等,终于看到大人从屋里出来了,忙扬声道:“大人,宫中来人。”
飞扬的情绪还没下来的沈家人听着这话都是一愣,沈夫人急了:“老爷你不是在闭门思过吗?今日这般日子,皇上还要宣你进宫?”
“安心。”沈散培背着双手往祠堂外走去:“满朝皆知的事皇上岂会不知,不会在今日宣我进宫。”
沈夫人一想也对,不再多言,跟着去往正堂。
见着来人是皇上身边的福安大总管,沈散培客气的拱了拱手:“劳福安公公来传话。”
侍候新君多年,并超越其他人得到信任,福安自也不是一般人,对这位沈大人半点不敢怠慢,弯下腰笑道:“皇上得知今日是大人承嗣之喜,特命杂家来给大人和公子送上贺礼。并嘱咐杂家带话:大人今日且忙,明日请大人进宫一趟,皇上要亲自向您道贺。”
福安朝身后挥手,两个太监目标明确的把捧着的玉盘送至父子二人面前。
沈散培双手接过,沈怀信也双手收下,跟着父亲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臣(怀信)谢皇上。”
福安亲自将人扶起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用绸缎包着的东西递过去:“咱家虽算不得什么,却也自备了一份贺礼,大人勿嫌晦气。”
沈散培将玉盘递给夫人捧着,将礼接过来道:“福安公公是有福之人,怎会晦气,能得公公一份贺礼是我的荣幸。”
福安听着这话心里不知多舒坦,还真就是如此,自打皇上登基后都是别人给他送礼,哪里用他去送人。
要说送礼,这沈大人也是送得极少,平时遇上了就平平常常和他说上几句话,真就是话家常,皇上听了都笑话。
年节时别人送各种珍奇异宝,最次也是黄白之物,他却是送些应节气的吃食,那味道还就是比宫里的要好吃。后来一打听,却是那沈夫人亲自做了往亲朋故旧家送的节礼,却也有他一份。他就觉得,自己收的不是礼,是心意。
他稀罕的,也就是这份心意。
金银珠宝是凉的,心意是热的,他就想要这点热乎劲。
出宫有时辰限制,本就已经等了一会了,福安不好再留,离开时似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事儿要都如沈大人这般带喜就好了,也就不会越不成越想成。沈大人请留步,这府里来得多了杂家熟路。”
福安行了一礼,朝着怀信也笑了笑,极是周到。
目送他走远,父子俩转身回转。
沈散培笑问:“听懂了?”
“听懂了。”沈怀信道:“这次未能达到目的不甘心,既不甘心,就定会有所动作。”
“该顺,还是该阻?”
“阻。”沈怀信毫不犹豫的道:“只需多点耐心便能顺其自然的事,不必强行提前成其事引发朝堂震荡,于皇上,于朝堂都不利。”
沈散培心下满意,面上半点不显:“明日召见多半是为此事,为父该如何阻?”
“眼下总能找到几桩比此事更重要的事,皇上是明君。”
沈散培笑了笑,还是嫩了点呐,区区此事,史官的春秋笔法之下轻如鸿毛,皇上是不是明君,此事影响不了。
第278章 承嗣之喜
沈府宴请特意选在无需上朝的日子,关系亲厚的早早就来了,比如了因大师,以及姻亲故旧,然后是关系不那么近的,就算平时不对付的人也让人送了礼前来。
便是在朝堂上被他气得恨不能扑上去撕烂他的嘴,可多年同僚他们心底也非常清楚,沈散培这人是有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本事,但是为人称得上高洁。
活着的时候为了家族,为了利益他们肯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但真要落了难,让他们选个可以托孤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沈散培,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看到了他的底色。
还有人未出现,让门房转交贺礼的,他们多是受惠于沈家,却不宜露面,只是也想在这样的日子给恩人送上一份心意。
门房被好生调教过,无论看着什么廉价的礼物都笑脸相迎,收下礼物唯一的要求也就是请人留下名姓,好报与主子知晓。
“要不是你在朝中和人斗得如火如荼,仇人结了大半个朝堂,只看今日这光景,还道你长袖善舞广结善缘。”了因笑话老友:“你也不怕皇帝忌惮你。”
“你都说我仇人结了大半个朝堂了,怕什么。”刚应付完一拨人,父子俩躲了因屋里来缓缓笑僵的脸,沈散培喝完一盏茶,对了因嗤之以鼻:“你这胆子怕不是被木鱼敲碎了。”
了因都想敲他一木鱼:“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散培看儿子一眼:“你怕吗?”
“不怕。”
了因笑着盘起腿,捻着佛珠道:“说说。”
“爹的所作所为全在明处,过往那些事朝中谁人不知,皇上若要忌惮,是忌惮爹的重情义,还是忌惮爹为官尽职尽责?若这样都忌惮,那,并非明主,不如早早致仕。”
“你个虎崽子,比你爹都敢讲。”了因笑骂:“在外边你收着点,小心祸从口出。”
沈怀信应下:“在府里儿子才敢说。”
“我要是自己府里都拿不住,还能有今天?”沈散培看向儿子:“不得因皇上因为想用新臣,和老臣起了争端就在心里存了看法,从很多方面来说,他确有明君之相。”
“是,儿子不敢不敬。”沈怀信给两位父亲添了茶,他很习惯两位父亲这样突然而起的问答,这几年常有这样的时候,他们很喜欢就一件事给他两个方向,然后让他发表看法,根据他的回答再给与提点,他很喜欢这样的教导。
今天这样的日子,父子俩自是不能一直不见人,歇了歇就回了前院待客。
到了算好的时辰,沈怀信在所有来客的见证下向父母磕头敬茶,响响亮亮一声‘爹’一声‘娘’喊出来,就等于向满京城宣告沈府后继有人。
席面一开,沈散培带着儿子每桌敬酒,以沈散培儿子的身份将来客都认了一遍。
鹤望书院年年头筹,京城谁人不知沈怀信的出众,而他至今未有婚约在身,本就是香饽饽,如今真正成了沈府的主子,敬酒时被提及最多的就是他的婚事,同桌的人甚至话里话外还较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