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181)
“估计是一出来就看到我了。”
两人一起进屋,兴婶娘偷眼瞧她的神情,本就不是嘴巧的人,这会更不知道要怎么劝。
“我没事,婶娘。”乔雅南把皮靴放到床上挨着枕头,上前接过直往她身上扑腾的小修齐,亲了亲他额头笑道:“慢说未婚夫妻,便是成亲了他也有离家去忙活的时候,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他家真的……”兴婶娘拉着她在床沿坐下:“我不是信不过小沈先生,就是觉得他太好了才希望你们好好的,不要有一点波澜。”
“下一刻的事尚且说不好,明天,明年的事又怎么知道。”乔雅南笑了笑:“我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其他的就交给命运吧,何叔说得对,想那么多做甚,想了也白想,这事主动权不在我手里。”
什么什么主动权,兴婶娘听得一脸懵:“我听不大懂……”
乔雅南大笑:“就是说不用着急,什么事都没有。”
兴婶娘显见的放心下来,连连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多想。我去把家里收拾收拾,今晚我带小修齐睡,你轻松轻松。”
“我不和婶娘客气。”
“和我客气才不对。”兴婶娘捏了捏小修齐的脸,带着一脸‘放心了’的神情离开。
笑容渐渐从脸上褪下,乔雅南看向床头的皮靴,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做这双鞋的人。
***
借着最后一点亮光,沈忠看到了在屋顶上坐着的大公子,他顺着楼梯爬上去。
“忠叔你不用看得这么紧,我不会跑。”沈怀信突的一笑:“我就算跑回去她也会赶我走。”
“‘跑回去’,如今我们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吗?”沈忠在他身边坐下来:“那姑娘行事和我们预料中的不大一样,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若她要跟着回京,而你一意要带上,我该如何。”
“大伯没有交待?”
“大人对我的交待就是听你的,所以才需要我去想那些事,若大人告知我如何做,哪里还用得着我去伤脑筋,照做便是。”
沉默片刻,沈怀信低声道:“抱歉,我不该冲忠叔你发脾气。”
“认识大公子这么多年,难得见大公子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沈忠抬头看着闪烁的星星笑道:“很喜欢那姑娘?”
“喜欢到想娶她为妻的程度。”
“她不愿?”
沈怀信看向忠叔,不知这短短时间他怎么看出来的。
沈忠仿佛脑后也长了眼睛,回过头来笑道:“对你没有半句挽留,积极的给你收拾包袱,你都当众表心迹了她也没有回应。忠叔只是老了,眼睛还看得见。”
沈怀信伏到膝盖上:“她不信我。”
“我倒觉得她并非不信你,她只是太清醒了,这才最难得。”沈忠笑:“没想到小门小户竟能养出来这样的姑娘。”
小门小户吗?乔家也许是,但文家绝不是。
一个不想和外人聊起心尖上的人,一个把着分寸不过界,两人有志一同的歇了这个话题。
沈忠起身道:“天黑了,早些进屋歇着,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知道了。”
第234章 雅南寄语
驿站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家具齐全,梁高敞亮,怎么看都不是桂花里低矮的屋子能比。
沈怀信在屋子里原地转了一圈,可他的心里想的仍是那低矮的房屋,昏暗的光线,或者还有小修齐的哭声。
往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洗漱好了,围火塘坐着闲闲说笑。或家长里短,或功课学业,或打趣逗乐,或畅说将来。火光不够明亮,看人都朦胧,但是离得够近,也足够他看清乔姑娘脸上的笑容。
她自己不知,每当那时候她的笑容看起来有多满足,就好像那个小小的火塘装着她的全部,而这个全部里也包括了他。
想到那个场景,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下来,拿起挂在床头的两个包裹在桌边坐下。先拿出一个饼咬了一口,料足,冷了的饼也好吃。擦了擦手打开另一个包裹,他对乔姑娘写的话本好奇得很。
看到致和四书,沈怀信这会没心情做功课,正欲拿开,就见到了夹在最上面那本露出来半截的一张纸,他没印象有夹纸在里边,抽出来一看就愣住了。
‘怀信:愿你平安,喜乐。愿你青云直上,尽展抱负。’
短短的一行字,沈怀信来来去去的看,看完又看,这是乔姑娘的字,他当然识得,只是,只是……
脑子被这行字占据,沈怀信连一个合适的词都想不出来,他现在知道了,乔姑娘赶他走赶得那般利索,可心里并不一定那么想,他甚至凭借这句话还知道了乔姑娘对他并非无意。
对,对,一定是这样!
把这张纸按在心口,沈怀信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兴奋的劲头怎么都下不去,他原地蹦了几蹦,恨不得现在就往桂花里跑,反正离着还不远,可是,回去之后呢?他就能不回京了吗?
首先乔姑娘就不可能同意,然后还有大伯和先生对他的期待,他自己过后定然也是要后悔的,两人要如何相处才能长长久久他不知道,但是一定不能在最开始时就有后悔,有后悔将来必有怨恨,这怎么能行。
他得回京城,他得对得起所有人,更要对得起自己多年所学,对得起乔姑娘对他的祝福。
再次仔仔细细的看着那行字,沈怀信咧嘴无声大笑,乔姑娘对他是有心的,一定是有心的!就像忠叔说的,她只是太理智了,想透了这其中她以为的种种不可能,所以宁可快刀斩乱麻,让他们都不必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可是,这只是你想的。
沈怀信重又把信按在心口,乔姑娘一定是看多了戏文话本,才以为天底下都是那般没见识的尊亲长辈。
推开窗户,沈怀信抬头看向明月,这时候乔姑娘应该回屋了,她也会如自己想念她一般想念自己吗?
乔雅南早早称累吹灯歇下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抱着那双皮靴蜷缩着身体,紧闭双眼催眠自己:睡觉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对,还得去趟县里买些东西,之前都是怀信去……
睡觉睡觉,明天得盯着点进度,不能让他们真因着想多吃她几天肉就慢下来,怀信在……
睡觉睡觉,想什么呢!不知道怀信到哪了……
烦死了!乔雅南翻了个身,挪动着又摆好了姿势逼自己入睡,明天还那么多事呢,不像怀信在的时候她能少操许多心……
乔雅南腾的坐起来,连着被子紧紧抱住皮靴抬头看着帐顶。同心府离京城一千二百里,从这里走的话方向不一样,距离其实也没增加多少,快马加鞭最少也得六天,受罪得很。
他那老狐狸大伯不好对付,但是对他极尽用心。就算在她曾经那个年代也并非每个父亲都会在意孩子的自尊,能做到因材施教,并好生引导的更是少数,怀信多幸运能遇上一个那样的好大伯。
想着想着乔雅南又躺了下去,头枕在床沿看着从窗棂透过来的月光,她突然就笑了,离着再远,他们不也沐浴在同一个太阳和月亮之下吗?没什么过不去的,她又不是没心的人,离别后有想念才是正常,那就多想想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屋外,兴婶娘附耳听了片刻,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回屋关上门。
月色正好,正好省了灯油,乔昌兴盘腿坐在床上逗小修齐翻身,看她这样打趣道:“怎么在自家跟做贼似的。”
“你知道什么,雅南难受着呢!”
“我瞧着她跟个没事人一样。”
兴婶娘白他一眼:“越这样才越不对劲呀,你想想,她和小沈先生平时多好啊,同进同出有商有量的,这突然就分开了她能一点都不难过?”
“这倒是。”乔昌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你听着什么没有?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