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们圈的隐藏大佬(42)
段舒宜点头,模样煞有其事:“真的长见识, 没想到‘女神’也是两面派, 看来平日里吹得那种神仙颜值也不过如此嘛, 大家只要不化妆都跟批量生产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祁宵月散开随意绑起的长发,黑发倾泻,她从下往上重新束起,拉着皓腕上的皮筋重新扎。
段舒宜瞧着她无瑕的侧脸,想了想补充道:“也不是没有差别, 你跟我们这些人差别就挺大的。”
祁宵月一笑, 默认她的赞美。
她这就要去年级主任,自然要将校服穿好,头发扎好, 上次已经因为仪表问题被逮到一回了,这次肯定不能再被抓住第二回 。
祁青圆来传话的时候故意没说是什么事,其实即使她不说祁宵月也能预料到,这个时间点尴尬又严肃,能让年级主任找上她的原因除了祖凡庆不会再有其他。
至于为什么是祁青圆来传话,她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祖凡庆的那个妈妈可不是什么随便可以糊弄的角色,即使祁青圆再会伪装,再会编造,在历经千帆的女人眼下也不过都是些小孩子拙劣的把戏。
祁青圆在别的事情上撒些小谎来确保自己的形象也就罢了,但现在这件事事关一条人命,再不诚实一点也活该被别人指桑骂槐地教训。
祁宵月去的时候顺便还看了一眼隔壁常行的班级,常行依旧没出现在教室,他那几个小喽啰一起聚在最后排的座位上讨论着什么,一个个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神气不复存在,耷拉着脑袋的模样甚至还有一分卑微的可怜。
他们周围的一圈位置都没有坐,所有人都隔得远远的,就连桌子都拉得很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好像靠近一分一毫都会被别人当成这群人的同伙。
这些人做过什么,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们都害怕这些事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祁宵月只看了两秒就移开眼,面上平静无波。
无论常行是不是造成祖凡庆自杀的凶手,这些人都不能说自己完全无罪,在施展暴力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手上是干净的,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从舆论与众人的目光中脱身。
他们的恶毒,并不比常行差一点半点。
教室外风很大,温度很凉,风带着深秋桂香倏忽而来,高大的落叶木深深扎根在两栋教学楼的中间,飘转的树叶往两侧的走廊里飞。
祁宵月想起自己之前翻看校园网时,无意间看到的祖凡庆点赞的段舒宜的感想内容。
里面有一句话是:“我们都不是孤独的灵魂。”
所以祖凡庆之前的生活是孤独的吗?
被凶恶的混混欺侮,被冷漠的同学孤立,应该是有资格感到孤独的。
但好像又不是那样,他很温和也很善良,会给之前同样无视过他的段舒宜讲题,会给妈妈偷偷准备礼物和惊喜,连被殴打之后也只是笑笑拍掉身上的土,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连祁宵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才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孩,她直至现在还在思考,如此干净的灵魂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是不是当初投胎时,负责轮回事宜的部分给祖凡庆分错了命格,这样的孩子本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拥有美满人生的。
但现实中好像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记得在很早之前,祁宵月刚刚接手地府的工作的时候,之前应三就对她说过:
“世界上有无数种生命,自然也就活成无数种姿态,所以我们即使穷尽一生也只能说是比别人多看了一些生命的活法,没看过的东西千千万万,所以遇到什么样的都不必惊奇,也不必插手,他们有他们要走的路,我们只负责送最后一程。”
他们也只能送最后一程。
祁宵月将下巴埋进衣领中,莫名有些怅惘。
微风凉飕飕,她加快了步伐。
这一走一来的空隙间,校领导与祖凌又进行了一番交谈。
这些做老师的见过太多类型的家长,他们连夜开了一场又一场的会,应对措施准备了一套又一套,甚至做好了被死缠烂打要求巨额赔偿的准备,可一遇到祖凌,他们提出的所有建议都被全部无视。
祖凌不提事后处理,不提学校的监管责任,连赔偿都不谈,她的话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意思:我只需要一个原因,一个我儿子为什么会自杀的原因。
年级主任坐在最外侧深深叹着气,根本无法接话。
还好祁宵月拯救了这个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祖凌一直记着这个匆匆一瞥的女孩,她去三班的时候也见过,这小姑娘长得太过惹眼,很难让人忘却。而且之前祖凡庆在家里时也向她提起过班里有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心地也很好,三番两次帮过他,祖凌一直对这件事有印象。
所以自打一照面,她就对这个女孩子有好感。
跟之前进来的那个不一样,这个叫祁宵月的女孩面无表情,连眉眼都是淡淡的,安静又稳重,比之前那个满脸卖乖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年级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让祁宵月落座:“你先坐下,老师们和这个阿姨有事情要问你。”
祁宵月落座,神情不变,眸露清光:“祖凡庆的事?”
在座的老师纷纷抬头看她,祖凌也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祁宵月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惶,也没有故作出的悲伤或是惋惜,她很平静,眉峰缓和,眼眸深沉,深邃的瞳孔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但莫名的就让人感受到些许抚慰,好像全身的负面情绪都被那乌黑的双眸吸走。
祁宵月侧头,向祖凌微微颔首,“请您节哀。”
“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吧,我和祖凡庆算是朋友,能回答您的我不会隐瞒。”
祖凌看着这个小姑娘略有关切的模样,一瞬间甚至有要落泪的冲动。
她今天一天竭力忍住的泪意与焦躁好像就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这是来自阴间的抚慰,变相等同于代替祖凡庆做出的最后一次对母亲的安抚,祖凌虽不知道,但灵魂依旧会有触动。
吸了吸鼻子,祖凌维持住表情,轻声开口:“同学你好,我是祖凡庆的妈妈,我们早上的时候在十字路口见过。”
“嗯。”祁宵月认真应声。
“我想...我想了解一下祖凡庆在学校里的情况,请问你可以...告诉我吗?”
白炽灯下,女人的脸被照得更为惨白,毫无血色的皮肉裹着内里,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错觉。
光与影的交接处,祖凌才稍稍泄出一点强撑着的脆弱。
姿态在如何强硬,她现在,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身份。
祁宵月在她近乎乞求的目光中,郑重地点头:“好,我全都告诉您。”
“你是说...三班的同学一直都在孤立祖凡庆?”年级主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这怎么可能呢!没有理由啊!三班同学一向都很团结,学风也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在你们班主任都没有察觉的前提下,孤立一个学生这么长时间?”
祁宵月觉得她这句话问得有些可笑,她注视着年级主任,反问道:“这种事情,班主任没有察觉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嗯?”年级主任的脸微僵。
祁宵月语气无波无澜:“一个学生,只要有心干坏事,老师再怎么细致入微也不可能完全盘查到,更别提是这种集体性无意识的举动了,也许连这些学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是老师呢?”
“可...可这...”对面的校领导紧紧蹙眉,不安地搓手:“可这没有理由啊。”
“祖凡庆是个好孩子,所有老师、同学对他评价都不错,成绩好性格也好,根本没有理由会处于这种境地啊。”
祁宵月顿了一下,又反问:“难道一定要为恶意找一个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