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贵不可言(484)
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子的凉意,明明还是那张和气的脸,可这样收了笑容之后,却仿佛里头住着另一个芯子。
乔玉言见多了变脸怪,也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言笑晏晏的样子。
魏氏却是心里有些纳罕。
这个乔氏明明是在徐家那样的商户人家养大,来京城甚至还不到两年。
忠勇伯府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贵族,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养出的这份气定神闲的气度?
她在地方上,好赖也是个巡抚夫人,哪一个见着她不是点头哈腰一百二十个小心。
不是她说大话,整个江苏地界上,但凡她出行,外头的百姓都是要被清退的。
这样的派头,别说长房的那个蠢妇,就是老太太也未曾有过,尤其是最近几年,连总督夫人都与她姐妹相称。
只是如今回了京城,温琼让又在新帝跟前落了不是,她才这般收敛锋芒,只当个和气的二太太。
但她拿出平日里自己的气势来,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怎能不惧呢?
魏氏心里的疑惑也只一会儿,随即便想明白了。
乔氏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论年纪也不过刚刚及笄,哪里知道外头的事情。
大约是想着家里有几个钱,相公有才名又得了新帝的赏识,便觉得自己已然是人生赢家了。
且小姑娘不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情,真以为温琼让要受了训斥,二房就算是下去了,心里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乔玉言哪里知道她心里已经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仍旧温声道:“二嫂也太自谦了,二哥为任一方,是心怀天下,我们怎么好跟二哥二嫂比,着实是我一个内宅的小妇人不懂这许多事儿,也不想懂,只管在家里安生地相夫教子,外头的事情,叫他们爷儿们去就是了。”
“说到这个……”魏氏的声音拖长了,那茶碗的碗盖便在碗口上拖出长长的一道摩擦的声音,“六弟妹的表哥,好像年前添了个儿子吧!”
乔玉言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魏氏对徐家竟然了解得这样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温停渊在徐家生活过的事情,她会不会打听出来?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只能不动声色,仍旧闲话家常,“可不是!之前连生了两个闺女儿,我那表嫂可急怀了,只怕自己生不出儿子,这下算是能安心了。”
“那也未必能安心!”
屋子里因她这句话好像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檐下的风铃泠泠作响,那空灵的声音好像极远,在人的心底里传出来的似的。
乔玉言忽然发现手里的这杯茶竟凉了,然后她就听到了魏氏叹了口气,“六弟妹年纪小,又刚成亲,徐家老太太许多事情大约也不会与你说。
你那表哥能力不错,老太太便将江苏那一带的绸缎声音交给了他,他的胆子也真是大,竟然想到要跟织造局谈合作。”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还似方才那般闲话家常的语调,可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儿熟络的劲儿,反倒带着几分生硬。
说完这话,她似乎才发现乔玉言在看她,便忽而又一笑,“你年轻不知事儿,不知道这织造局里头的情况,每年我们那边苏州的织造局,都要替宫里进献十几万匹丝绸。
织造局呢!是替皇室做事的不错,但是这事情还不是要落到各处商户上去,你表哥就是看准了这个,觉得以他们徐家的身家,能吃下这个生意。
却没有想清楚,织造局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自己看重的人?那几个破落户靠着织造局撑着,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势力?结果你猜怎么着?”
乔玉言压下心里的不安,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我那表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向在我舅舅跟前惯着,怕是行事有些没分寸,怕是失了章法,外祖母或许也是想叫他出去历练历练的意思。”
魏氏脸上便漾出两分轻蔑的笑意,“看来你还是了解你表哥的,那苏州的织造局里头,关系盘根错节,苏州几代布商的传承,外人早就插不进手了。
眼看着他们那几个商户闹闹腾腾,你那表哥还真以为这是个机会,却不知道这一趟浑水下去,立时就得罪了几路人。
偏他又自负能力,根本没有漏出半点儿自己是徐家人的风声,竟直接给投到牢里去了,事情到了我们老爷跟前,我们才知道这事儿。
也合该是要遇到一起,碰巧我们前不久就接到京城来的信,说是六弟和乔家定了亲,又说将来的六弟妹是打江州来的。
这里头的关系一顺,我们就说,哎哟,这事儿闹得,早一点儿报个名头,也不至于如此,这会儿就是想要捞,也得要另想办法了。
那织造局的李公公,可不是个善茬儿,直接得最了他两个干儿子,放在京城,早就已经没有命在了,也就是看在你二哥两分薄面上,才将此事往巡抚衙门报了。”
乔玉言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此事听到,着实是有些惊骇,此事也就只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竟不知此事,外祖母也没有来信与我说,不知不觉中,竟承了二哥二嫂这么大一个人情!”
魏氏摆了摆手,“这也没什么,横竖人是捞出来了,只是这里头却还有个说法,你二哥只说你那表哥是个远方亲戚,可没有说他是徐家的子孙。”
她说完之后,脸上的笑容这才又深了两分。
第619章 牵扯到徐家
见乔玉言不说话,魏氏又道:“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可能会乱说出去,大家都是亲戚,自然是只有互相帮衬的道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乔玉言不知道那位李公公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在朝中在宫中的势力如何。
可如今新帝已经继位,人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魏氏在这个时候还能将这件事情拿出来做威胁,那倒说明这位李公公显然并没有过气。
“此事我们竟然全然不知我,我还是要写封信过去告诉外祖母这里头的曲折,要她老人家好好教教表哥,若是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乔玉言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样的事儿,也不是魏氏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怎么样就是怎样的,到底还是要写信回去求证。
“知道是知道的,年前我们还见到了你们家徐老太太呢!当着我们的面儿,把你那表哥押出来道歉,倒是叫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二嫂已经见过我外祖母了?”乔玉言心跳忽然加快了些,江州来的信里面,可一句都没有提到这一点。
按理说,以外祖母对自己的紧张程度,明明知道自己是嫁进了温家,温琼让是自己的夫君的兄长,怎么可能不说一声?
“哦!”魏氏似乎才看到乔玉言惊讶的表情,便笑着解释道,“想来是徐家老太太没有告诉你这一点吧!
这也难怪,你外祖母是有生意要与我们做呢!只是一来这生意不小,就是对徐家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二来,毕竟事涉机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外祖母那般疼你,估计也是怕你心里惦念,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太太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态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多了。”
乔玉言知道自家外祖母的为人,更知道她在生意场上的老辣和狠劲儿,很多时候,对于她认定了或者有把握的机会,她会甘愿冒极大的风险,放大资金去赌。
徐家的这一份家业就是她这样一步步挣到了如今这个规模。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商户来说,虽然显得惊心动魄,但也可以说是常态,偏偏魏氏用的词是“伤筋动骨”!
她这生意不知道是什么,眼下都还没有失败,资金还没有断裂,怎么就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所以,只能说明,魏氏手里拿捏着这份生意,她能左右成功还是失败,因而这个时候才拿这个来威胁乔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