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灵又哀伤的神色,这会儿他要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估计都要爬到高台之上,风吹衣袂飘然,一副放弃了一切,准备乘风归去的飞天姿态了。
顾君师感觉自己跟真情实感的他一比,略微浮夸了一些,他不看她,她偏要看清楚他。
她怒极而笑道:“我放过你谁又放过我?”
两人之间莫名有一种张力,就跟各自拿着一叠剧本似的,你的一言与我的一语,彼此契合贯通。
小飔君的心高高地提起,紧张地看了看闹翻了的爹跟娘,虽然听不懂他们没有什么内涵的对话,但却知道他爹落在他娘手上,铁定要被折磨一番了。
而这时,终于也来到虐文最经典的时刻。
“不要逼我恨你!”六绛浮生啪地一把抓住牢笼,白皙薄透的手些肿上,青筋突起,指尖用力。
顾君师放开了黎笙,一手覆上他攥紧笼架的手,幽深漆静的眸子对上他愤恨的神色,顺口就接上:“我希望你恨我,这样一来你永远都忘不掉我。”
六绛浮生呼吸徒然一滞:“……”
按道理说,这时候他应该表现的是惨白的脸上不见血色,毕竟对方这句话在这种情景之下,绝对不是情话,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威胁。
但他却很努力、很努力……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由于他皮肤太白,那一抹青白转成绯红,那极力掩饰的张惶跟破廉耻的尴尬,让他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下去。
“你……咳……你休想。”
这么弱气嗔骂的语气,你是认真的吗?
顾君师:“……”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手,见他的手指好似朝前伸了一下,赶紧一拂袖背于身后,继续冷酷道:“你别妄想能够逃出去,你若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永生永世囚禁在我的身边。”
说完,便牵起顾飔君,叫上黎笙一块儿走了。
古早小说顾君师也曾恶补过几本,像六绛浮生这种苦情型“女主”一般都是非得虐到最后,他才肯开口解释一两句。
顾君师认为,既然他不愿走傻白甜的甜宠路线,那她这边也只能选择黎笙提供的虐恋情深了。
之前她还头痛,该如何继续进行她的“有情道”修行,眼下倒不必愁了。
虽然她着实不懂,这种套路到最后真的能够完美收场吗?
真有人会对喜欢的人可以一言不合就朝死里虐?
真有人会在对一个人惨无人道的虐心虐身之后,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什么断腿、跳楼、灭族、挖心头血……
然后被虐的人,在经历以上一系列的事件后,最后在被对方强取豪夺,却还能够半推半就原谅了对方?
有,话本里这种类型还不少,而且受众面也广,男女皆爱看。
因此顾君师推测,不是话本虐恋情深不合理,估计是因为她不懂。
不过后来她经过反复研究,总结出来了一些浅显的情况。
这里面有一个先抑后扬的精粹在里面。
或许是先虐后甜,这才能将甜的程度发挥到极致。
也或者是对方多少都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不能用这种偏见与狭隘的心态去理解这种“爱他就得先虐到他心死”的变态行为,既然它能够成为如今话本界最受欢迎的恋爱读物,必定有其可取这处。
所以,她要先从哪一步开始呢?
或者,依次全都来上一遍?
断腿?
假装放他逃走,在他自以为能够逃脱生天,然后将人抓回来打断腿再关起来?
或者逼他跳崖?
眼下还在囚禁期间,这个暂时先保留。
灭族?
这个太麻烦了,操作难度较大,他那一族拥有神族血脉,不太好灭。
误会?
有黎笙这个天然茶在,这一条倒是不必担心两人之间产生的误会不够多。
替身?
替身,指的是找来一个跟他相像的人,来代替他、膈应他吧,论长相清新小白花的黎笙跟冠绝天下的六绛浮生差距不小,倒是那个叫“花皆”的少年可以……
挖心头血?
这年头还真会有人相信补点别人的心头血,就能够达到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不过……虐恋的世界向来是不讲道理、不讲逻辑不讲科学,所以……还是找个机会挖吧。
反正到他如今这等修为,挖点心头血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损伤,顶多就是要血的理由扯了点。
走到一半,顾飔君便去玩耍了,剩下顾君师跟黎笙两人相默无言走着。
顾君师这边神色平淡,脑子里却盘算着若在法治社会估计能背上半部刑法的内容。
“君君,我看哥哥好像真的对你心如死灰了。”这时,黎笙瞅着她,忽然一脸忧愁地说道。
(本章完)
第256章 谁套路谁(三)
顾君师瞥了他一眼,温淡的声音略带遗憾道:“既如此,再留下你岂不没用了?”
黎笙没想到她听了他的话是这种反应,他小鹿般大眼眨了眨,意识到当她不愿意配合他演戏时,她清明而敏税得可怕,就像一眼能将人心底隐藏的一切看清楚。
黎笙吞了一口气,脸上涨起一层红晕,结巴道:“不,有用的,我听闻世上还有一种方剂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来听听。”
“我们只要在他面前多刺激一下他,他绝对就能够死灰复燃的。”
顾君师略微沉吟:“刚才那些还不够?”
“这、这要让他让当真伤心,就必须让他相信我们的关系,当着他的面,我们……”他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不好意思说道:“应该举止更亲密一些。”
“刚才牵手算吗?”顾君师问。
他强调:“算吧,可是还需要更加厉害一些的。”
“那怎么样才够?”她虚心请教。
至少……他有些腼腆又勇敢地凑近她,眼睫毛蒲扇般眨动,唇色姝红,拘谨又吞吐道:“就、就像真正的爱侣一般……”
声如细蚊,但内容却大胆。
顾君师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既是演戏,自然是假做,若像真正的爱侣,那应该就是两情相悦了吧,你既想帮我与他合好如初,倘若假戏真做,那事后我该如何与他解释?”
她淡淡的一句话,却黎笙面容滞凝,这会儿他倒是小脸惨白再无血色。
但顾君师对这一切却视若无睹,她无情地提醒道:“今天他并没有开口,你只有七天的时间,倘若七天内他仍旧没有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便跟他一道离开吧。”
顾君师说完,便留下他自顾进入了竹轩。
黎笙看着她的背影,小白兔的神色慢慢转变,邪魅横生,指腹轻揩过红润的唇瓣,眼珠子流转出一道薄猩的波纹,唇角无声扬起。
“态度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难道她当真分辨得出来……”
——
哒哒哒哒……顾飔君跑得飞快,他之前随便找了个玩耍的借口便跟他娘分开了,实则他是原路返回偷偷跑过来看他爹的。
在他心目中,一向高高在上、如同神祗一般示人的爹,如今却被他娘关进一个精美漆金的漂亮笼子里,他就挺震惊的。
他爹一遇上他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端着一副不近人情的高岭疏离模样,好像不想跟他娘有丝毫的牵扯,但他怎么瞧着都觉得他爹有装弱的嫌疑。
人抓他,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吧?
就算他娘封住了他的灵力,可他爹那些个神秘莫测的手段、那积攒下来庞大的各类法器,他一样都没用上,这跟自动送上门的白送有何区别?
但顾飔君到底人小,他也分析不出大人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觉得可能他娘本事更大一些,所以他爹反抗不了。
顾飔思远远看到金笼子,便慢下了脚步,不再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平息一下呼吸,他走近关押着六绛浮生的杏雨梨云的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