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爹的胸膛要更广宽硬实一些,而这个人的怀抱则是香软的。
他眨巴眨巴眼睫毛,努力将眼中的残余泪水挤干净,然后抬起脸,而这时恰好对方也低下头来看他。
终于看清楚了。
但乐宝的表情却震怔不已。
顾君师看着这张令她感觉熟悉又陌生的小脸,忍不住软下嗓音道:“别怕。”
一颗泪珠从乐宝眼角滑落。
原来从被救到现在,他一直颤抖个不停,没有哪个人不畏惧死亡,那么近地直面死亡,别说是他这么一个小孩,就算是大人也会被吓得腿软发麻。
乐宝盯着她那一双如漆墨眸,如坠星空万里:“我、我没有怕……”
对方闻言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亲兄弟。”
当初小飔君被吓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可怜巴巴又嘴硬的样子。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吝于夸奖他一番:“你做得很好,既勇敢又聪明,但你还小,不必这么逞强也可以。”
乐宝听到她这么说,鼻子一下就酸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感觉到特别亲近,他很喜欢她这样温柔地跟他讲话。
他方才被吓得惨白的小脸,这会儿终于红润了一些。
“谢、谢姐姐方才救了我。”
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为刚才被救的事情跟她道谢。
顾君师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奶娃的家教很好,她眸尾微挑。
“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我叫乐宝,我没大名,这是爹给我取的小名。”
“那么乐宝,能先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吗?”
乐宝眨动着眼眸,像闪烁的星星,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让他闭上眼睛
却听她用一种平淡的语调,却说出一句让他全身都像泡在温泉一样暖洋洋的话。
“小乐宝,听话?”
他小脸一下涨红,赶紧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小心脏此刻扑通扑通地。
“乐、乐宝听话。”
顾君师看见小家伙这副害羞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
她从雕像身上飘浮于半空之中,这一次那些红色旋涡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所以她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定在空中。
这些尸僵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一桩大麻烦事,但对于顾君师而言却谈不上。
她一掌朝下,掌心蓄出的黑球变大,它形成一个旋涡形的体,风力狂作。
那此尸僵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它们虽然没有脑子,但吞食的血肉多了,部分有了心智,感觉到了恐惧,但来不及撤退,强力气流让人一下卷入其中。
被吹刮而起形成旋风。
这些连魂都不存在的尸体,没有存在的必要。
下一秒,从中扩散开来,瞬间炸开来。
乐宝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当看到这一大片爆炸,看到那满城的尸僵化为灰烬之时,人都傻了。
这只一根温凉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颌:“不是让你不要看吗?”
“吓着了?”
他白着脸,看向她。
她抱起他,或许抱飔君抱习惯了,拍着他的背:“别怕。”
“你刚才喊了一声爹……”
忽地,顾君师联想到城外那个白色斗篷男子:“你爹,是不是穿着一件白色斗篷?”
(本章完)
第215章 捡到个宝(八)
慈悲城是一座白象佛教文化浓厚的尼姑城,男修常避嫌绕道花城或榕城旅宿不说,基本上也很少能够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出入。
忽地,顾君师联想到那个要进慈悲城找孩子的白色斗篷男子,就问道:“你爹,是不是披着一件白色斗篷?”
乐宝正在揉搓眼睛,闻言惊讶抬头,睁着一双泛红的兔子眼:“姐姐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见过我爹了?”
顾君师眸邃一瞬,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捧起他的小脸,仔细摹绘观察了片刻。
这张小脸越看越觉得像。
“乐宝,你爹叫什么?”
乐宝本来是一个拥有怪癖的孩子,他虽然看起来对人礼貌又阳光爱笑,但实则他厌恶陌生人的一切肢体接触。
长这么大,除了他爹之外,任何人但凡多靠近他一些,他都会不动声色地避开来,他不愿与任何人亲近。
但现在他被这个长相甜美但气质却清贵的姐姐抱着,还摸着,这么近距离地注视着,他却奇怪自己,竟没有那种恶心抵触的反感,反而觉得想要跟她更亲近一些。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她救了他,所以他才对她完全不反感?
“我爹叫……”
正当乐宝要说出他爹是谁的时候,顾君师倏然感觉到身后的空气一阵空间扭曲。
她第一时间扬起宽大的衣袍将乐宝掩护于身前,偏转过身来,眸光如薄刃划破霭冷的空气。
只见一道璨白辉明的身影骤然现身,他身上的白袍子被风吹起飘动似玉兰,微微敞开,露出底下水潋青销衣摆与袖口,那在风中摆动的皆绣着镂金缠枝散花的镶边,袖口与领颈处更用狐裘滚边,美丽中透着几分魅色。
他兜帽经风鼓起,或许是太过紧赶而来,低喘而关切的声音响起:“乐宝……”
乐宝听到了,他惊喜又委屈地从布料中刨出自己的小脑袋,然后瞠大眼睛看向前方:“爹——”
他这一声爹没有丝毫掩饰声量,顾君师之前对这个白斗篷并没有太入眼,但此时因为他是乐宝的爹,她才正眼多打量了一番。
顾君师轻然又淡色的目光,视线从他帽缘露出的精致白皙下颌、优美长颈,再到那一双露在外面无暇到透明的手……她偏了偏脸,漆睫下的眸子清寒微怔。
越看就越觉得这半张脸、这颈这手,她并不陌生……
意转念动,手腕遽然一转,便是一指气破空划了过去,当即对面男子身上的白色斗篷外披从中尽数破裂开来。
撕衣裂帛之后,衣片似雪,散落于风中,飘飘洒洒拂过男子的青丝与肩头,他这一下周身上下再无任何遮掩,全然暴露在了顾君师面前。
褒衣博带,袍袖翩翩,身形似濯濯春柳,他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而那一张秾丽清美的容颜也仿佛氤氲在烟雾身后,轮廓秀美如春山。
顾君师神色凝住。
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一个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空气在这一刻好像霜冻凝结了一般,那些飘浮在四周的尘埃灰榍都滞停在半空之中。
她曾设想过很多的重逢的画面,但都因为他消失了整整七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就这样不设预警地出现了。
她心底霎时间涌上了太多情绪,但她心够硬,又将这些情绪一点一点嚼碎了吞入腹中。
“六、绛、浮、生。”
这个名字,一开始不过是她跌宕起伏人生的一个插曲,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四个字就像从唇齿之中研磨过一般地深刻吐出。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六绛浮生终于与她对视。
他瞳仁内似地震一般,但经历了一番崩塌与毁灭,但又很快地重拾旧地建筑了一堵深墙厚壁。
他此刻就像面对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薄唇微弯,眼尾处桃粉氤氲开来:“不知这位仙子,你怎知我的姓名?”
她不想去猜他此时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认不出她,她蓦地垂下眼,看看怀中一脸发懵的乐宝。
这个孩子……她神色发紧,眼神复杂,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乐宝,是你的孩子?”
六绛浮生淡渺出尘地站在那儿,对于她的疑问,只平常道:“不是我的孩子,难不成是你的?”
“那我的孩子呢?”
她猛地看向他,气势逼人,连四周静谧的风气好像都在这一刻咆哮风声鹤唳起来。
六绛浮生飘飘乎似遗世独立,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伸手温淡道:“可否将乐宝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