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拐杖该换了,知道您臂力好,不用把拐杖拄到胳肢窝以下,但这么根棍子既不防滑也不防摔,我们怎么敢把孩子交给您带,还是得换根专业的。”林二少小嘴叭叭叭说了一通。
姜父一手扶住洗手池,一手拿着漱口杯,听完便宜女婿的话,差点被漱口水呛住。
这是女婿能说的话吗,关系不亲密到一定份上的子女都不能说这样的话。
他这条腿被炸了快三十年了,刚开始那几年不能接受,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只是还是听不得‘残疾’‘瘸’这样的字眼,宁可拄根木棍,也不愿意去配专业的拐杖。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有时候能骗骗自己也是好的。
姜父没吭声,林二少的嘴还在叭叭说个不停:“您这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要是生的晚,应该能安假肢,毕竟您只有小腿没了,安假肢还是比较容易的,国外应该有这项技术了,不知道咱们国家有没有。”
“我要是生的晚,不用打仗,也就不会少半条腿了。”
姜父实在是愁,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小林是这么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将来还不是他闺女受累。
从前看着还靠谱,如今下乡做了几年的知青,没把人历练出来,怎么反倒口无遮拦了。
老爷子愁归愁,可对女婿口中的假肢还是很感兴趣的,板着脸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国外有假肢?”
“在火车上听人说的,安上假肢之后,进行适当的锻炼,不用拐杖也能走路,而且像您这样的,穿条长裤再穿双鞋就能把假肢遮住,走在大马路上都不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姜父疯狂心动,脸一瞬间都涨红了,可还是问道:“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怎么没有,国外还有运动员带着假肢参加跑步比赛呢。”
他都见过,不过想到目前是七十年代,而且这还是一本书,林二少只能往回找补:“反正我都是听火车上的人说的,人家也不可能空穴来风,既然知道这个消息,咱们就多打听打听。”
姜父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女婿是好心,就怕这项技术国内还没有,他表现的太激动,怕这孩子将来会自责。
“你们要是愿意把安安交给我照顾,我明天就把拐杖换了,上班的时候不能带孩子,但下班后我就没什么事儿了。”
何止是没什么事儿,家里头空荡荡的,空的让人心里发慌。
妻子年前就向医院申请了宿舍,这大半年都住在宿舍里,眼下形势越来越明朗,不再讲究成分论,他估摸着要不了多久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就该离了。
林二少哪里只是想把孩子交给岳父,他想一家子都搬来。
“我和姜露给孩子改了个名,往后不叫安安了,叫年年,童年的年。”林二少解释完孩子的名字才道,“我们肯定放心把年年交给您照顾,不瞒您说,我和姜露还想搬过来住呢。”
搬……搬过来住?
姜父此时内心的激动不亚于刚刚听到假肢时的激动,结结巴巴的道:“那就搬过来啊,家里又不是住不开,我还能给你们搭把手带孩子,露露以前的卧室我都还留着呢,不过那间房要小一点,我把主卧腾出来给你们,客厅也能像别人家一样间隔出一间卧室来给年年单独住。”
本来不想跟女儿女婿说妻子的事儿,但这会儿妻子搬出去住反倒成了优势。
“你岳母年前就搬到宿舍去住了,她那个人你也知道,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这套房子咱们一家四口住多宽敞。”
怕女婿有心理负担,姜父还道:“我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子,你们当女儿女婿的不放心搬过来住,大家伙肯定也都能理解。”
没有上门女婿这回事儿,住在女方家里也不代表入赘,他老头子情况特殊嘛,孩子们不放心。
翁婿俩可谓是一拍即合,老丈人想让女儿一家搬过来住,当女婿的怀揣着一颗想吃软饭的心。
客厅里,摆放小半桌的零食,有面包、桃酥、糖块,也有炸丸子、炸藕盒、糖包、豆包,甚至还有两瓶汽水。
母女俩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对话,门都没关,坐在客厅里自然听得真真切切。
比起婆家没有窗户的卧室,姜露当然也更倾向于搬到娘家住。
穿书前,她嫁入豪门的头几年,和丈夫一起住在老宅,老宅里不光有公公婆婆,还有两个妯娌。
以姜露的经验,世界上最难处理的绝不是情侣关系和夫妻关系,也不是亲子关系,而是婆媳关系,妯娌关系仅次于婆媳关系。
她以前的两个妯娌,大嫂是名门闺秀,弟妹是海归精英,没一个省油的灯,她在婆婆和妯娌们里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笨蛋,也就一张脸能压她们。
现在虽然只有一个妯娌,但却是整本书的女主,姜露对女主的态度和从前那两个妯娌是一样的——敬而远之,最好还是不要在一起生活。
搬到娘家住,她不用再操心婆媳关系和妯娌关系,也让林二少爷操心一下翁婿关系。
林年年坐在椅子上,两脚悬空,左手是松松软软的面包,右手是又甜又糯的豆包,哪个都舍不得放下,每吃几口,还要喝一小口妈妈喂的汽水,甜甜的橙子味儿,是她喝过全世界最好喝的饮料。
作者有话说:
2023年的新年愿望:换掉鸽子头,重新做人。
第4章
事实证明,想吃软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女儿在补觉,老婆在往脸上贴黄瓜片的时候,林二少正在厨房给岳父打下手。
洗菜、剥葱、刮土豆——还把手给刮破了。
林二少看着右手食指上的口子欲哭无泪,真不是他笨手笨脚,他动作已经很小心了,只是老丈人家刮土豆用的居然是一块不规则的玻璃片,哪怕他从没下过厨房,也知道这并非专业刮土豆的工具。
“爸,家里有碘伏和创可贴吗,纱布也行。”林二少不太确定的问道。
姜父看了眼女婿手上的伤,浅浅的,还没有一根绿豆芽长,连滴血都没流,这都不能算是伤。
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娇气,姜父不光觉得女婿娇气,还觉得这女婿手笨了点儿。
“你们结婚以后,是不是一直都是露露做饭?”
洗菜像小孩玩玩具,剥葱半颗葱都给他剥没了,刮个土豆还能伤到手,这一看就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的,连搭把手的活都没干过。
老岳父虽然语气平静,但明显是不太高兴。
林二少还不高兴呢,又不是他想穿来的,他和老婆结婚以后,做饭的是家里的阿姨,又没有让自己老婆动手。
他就不该看老岳丈行动不方便一时心软进来帮忙,该让老婆来的,老婆和他一样没有做饭的经验,这样的话,老岳丈就不会质问他,而是夸赞他一手包揽了家务活。
穿书不能往外说,原身夫妻俩真正的互帮互助的生活,他倒是有记忆,可他就算是说出来,老岳丈现在也不会信啊。
真的不能说,那就只能说假的了。
“我们下乡的时候不用做饭,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是各自有分工的,体力好的挑水,脚力好的捡柴,厨艺好的做饭,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志趣相投,彼此之间关系都很好。”
个屁!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别看凤凰屯知青点不大,这些年所有的知青加起来才十二个人,可内部却至少有七八个小团伙。
大家累归累,遇到问题的时候该团结也会团结,但大多数时候也避免不了斗争,谁让农闲的时候确实都闲得不行呢,没书看,没剧追,没手机玩,去趟县城都不容易,多余的精力总要消耗,男知青里打架是常有的,女知青里吵架是常有的。
姜父信了,在他看来知青队伍就像他待过的军队一样,大家各司其职,炊事员做饭,医务兵救治伤员,通讯兵负责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