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旋光第一次体会到喝醉的感觉。

酒意上脸，他只觉得两颊烧得厉害，站起来去开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好像踩在云里，轻飘飘的难以着力，仿佛随时能够乘风而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等晚风从窗口钻进来，驱散脸上的热度，他的眼神才稍微清明了一些。

“今晚的星空很好看。”他回过头，朝琳琅微笑，“我以前在天界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那个时候，美与不美，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身处这人间，与心爱之人作伴，一起抬头仰望天空，才能看见这片美景。

他这样想着，便朝琳琅伸出手，“你也来。”

琳琅握住他的手指，旋光微微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两人并肩站在窗前，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花香，旋光不由微微阖上眼，微笑着赞叹，“这是什么花？好香。”

他本来就已经很好看了，此刻被酒意染的双脸晕红，更添了几分平时难见的风情。

琳琅几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要退开时，被旋光按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天上星河流转，温柔的夜风从他们之间穿过，一室宁静。

闭上眼睛时，琳琅忍不住想，其实她怪旋光太粘人，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自己其实也很难不被他蛊惑，继而被裹挟着沉入由他掀起的漩涡之中。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

半夜里琳琅突然惊醒过来。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状态，明明昨晚喝了酒，后来又很累，她应该是很疲惫、很困倦的，但偏偏此刻神思清明，没有感觉到半点疲累。

她睁开眼睛，有些意外地发现，身边没人。

宿醉后有些口渴，琳琅从床上下来，没有开灯，就这样摸黑走出房间，准备去厨房里接水喝。

然而才一开门，她就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

旋光在阳台上。

琳琅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的法术，悄悄走了过去。其实她的法术，旋光应该一眼就能看破。但现在两人气息相融，他几乎不可能对她生出戒备，而且这还是在家里，他也不会时刻处于警戒状态，就被琳琅钻了一个空子。

琳琅才走到客厅里，那种动静就变得更强烈了，她抬眼看去，就见旋光伸出手，在面前空着的地方轻轻一拉，就拉开了一扇虚幻的光门。

随着这一扇光门连通，琳琅也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了。

他在打开天界与人间的通道。

但这就更令人疑惑了，毕竟隔壁旋光原本住着的房子，就有一处两界通道，他根本没有必要在阳台上开一处临时的通道。

不过下一瞬，从通道里钻出来的人就解除了琳琅的疑惑。

幼童体型的北斗剑艰难地拖着一个大包裹，从光门里钻了出来，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旋光面前。

“这次搜集到的东西就这么多了。”他将包裹往地上一放，“我现在走得越来越远，通道也越来越难以打开了。而且再这样下去，其他的神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

旋光在自己的神域里开两界通道，随便开多少都不会惊动旁人。可是他借用北斗剑的力量，在神域之外开启通道，而且还要连接到他这边来，动静就不容易遮掩了。

“他们知道也不会管。”旋光不在意地道。

这倒是，天界和人间不同，没有什么强力的管理机构，是十分松散的。所有的神职都是由天道提供并考核，虽然神职不同、修为高低不同，不过大家彼此之间都是独立的，没有从属关系，也不会随便去管别人的事。

——要是真的做得出格了，自然有天道去惩处，不用他们动手。既然天道不管，那就是小事，他们也不用去管。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所有的神仙都很佛。

这也是他们能够随意前往人间，在人间定居生活的原因。像地府那边，对这方面的管理就十分严格，两界通道很难打开，少数几个节点也往往有重兵把守，不会轻易让那边的存在进入人间。

除了人鬼殊途之外，也是因为鬼都很有竞争的野心，到了人间往往容易掀起大的波澜，给大家惹麻烦。

“那我可以休息一下再回去吗？”北斗剑期待地问。

旋光十分冷酷地看向光门，“两界通道能维持的时间很短，你若不及时回去，没有你在对面提供位置和启动的力量，我也很难再次打开通往那一处的通道。”

北斗剑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看起来蔫哒哒的，但还是乖乖转身往光门里走。

在一边偷听的琳琅：“……”

她就说怎么自从两人坦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北斗剑，原来是被旋光打发出去干活了。而且看样子，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再看那个大包裹，因为没有特意阻隔灵力，所以很容易就能感应到里面装的都是各种灵物。

所以说，他们这段时间吃的东西，都是北斗剑这样辛辛苦苦搜寻来的？

这么一想，琳琅良心顿时有一点点痛。

于是在北斗剑彻底踏入光门之前，她轻轻咳嗽出声，同时解除了隐身法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原本琳琅还有些不理解，即便是北斗剑在外面搜寻食材，时不时就会送回来一趟，也用不着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吧？可现在两人一看到她，都吃了一惊，北斗剑“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光门里，而旋光更是一脸心虚，迅速地关闭了两界通道。

“这是在干什么？”琳琅朝阳台走去。

旋光抬脚踢了一下，把那个原本放在地上的大包裹踢到了琳琅看不见的方向，然后才看向她，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醒了？”

“我就说你没事怎么会搜集那么多的灵物，原来都是北斗剑找来的。”琳琅已经走到他身边，往光门处看了一眼，痛心疾首地看向旋光，十分不赞同地道，“你怎么能压榨童工呢？！”

原本已经想好了解释的旋光，闻言一时忘了词，顿了顿才说，“算年纪，他并不比你小多少。”

“可是他化形之后还是个孩子，就是童工。”琳琅说，“你怎么忍心压榨他，让他天天在外面奔波跑腿？”

旋光觉得她对北斗剑应该有很深的误解，但这段时间的人间生活，已经让他明白，这种问题一味地解释是没有用的，便只能道，“这是他想帮你的忙。等你身上的问题解决之后，他就不用在外面跑了。”

当然了，旋光也跟北斗剑有契约。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镇压清浊之气，更不需要战斗，北斗剑也就不用留在他身边当配件了，旋光答应只要他完成这件事，就想办法解除两人之间的本名灵契，让他成为像琳琅这样的散仙，不用再受制于人。

倒不是说签订契约之后旋光会虐待他，只是上次旋光陨落，北斗剑也险些受到牵连，所以他复生之后，两边都有心解除契约，旋光索性就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正好把人打发出去，避免留在这里当他和琳琅之间的小灯泡。

之所以要大半夜偷偷摸摸，就是怕琳琅知道之后反对，结果还真的被他料中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琳琅在意的重点居然是“童工”。但当初它化形的时候，旋光已经在垂危之际，是为了给两人争取一线生机，才艰难地助他化形，因为灵力不足，最后就只能维持幼童的模样。而他是剑灵，一旦化形，就会有自己的成长方式，旋光也很难插手了。

所以此刻，他也不得不承担起这个压榨童工的罪名。

然而下一瞬，随着琳琅一开口，旋光就觉得，北斗剑继续保持现在的体型也挺好的。

因为她说的是，“你上次说，我们结契之后，我的问题就可以彻底解决？”

这显然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折腾旁人，所以开始考虑结契的事了。旋光压抑了一下心头的喜悦，劝说道，“是的，非但能解决问题，还能更进一步，获得一些我的修为和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