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啧”了一声：“这么好的机会，还取得了那么好的名次,怎么写得内容却像是个泼皮无赖一样？”

符绫道长常听到类似桑灵犀的问题，对这些内容算是倒背如流，不然昆仑也不会派她来接引。

她笑着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道：“他不满千岁便飞升了，说来也是巧，第九届的魁首和第四十九届的魁首都是散修。”

龙尧虽然是无涯书院的学生,但属于交钱上学,不能说归属于书院。

他既无门派也无家族,自然算是散修。

嘲讽之人立刻改口：“这可能就是天骄的任性吧。”

桑灵犀觉得很是惊喜。

除了她和桃隐之外,原来还有同乡活着。

说不定等她飞升之后，能够在仙界凑出一桌麻将呢！

第一个被问及的人就是已经飞升的前辈,这件事让大家精神一振,纷纷问起其他人。

符绫道长一边上楼,一边为他们解答。

“不算你们这一届，往上数一共是九百六十人曾经来过此地，步入大乘期的共有十人，飞升三人，陨落五位。现存两位，分别是长清宗的慕鸿前辈和……飞升四人，如今只存一位了。”

大家听出她的停顿，纷纷问这飞升的第四人是谁。

符绫道长神色复杂地说：“第一届问雪试魁首，剑仙无苦。”

随即跟众人讲了停云道人和无苦的故事。

这件事虽然最终打的是昆仑的脸，但昆仑并没有羞于提起，也没打算歪曲事实。

没有告知天下，只是因为停云道人如今闭关，怕有心人作祟。

“无苦前辈一生艰苦修行，心无旁骛，未有一日停止挥剑，最后先停云师叔一步得证剑仙。他的剑仙并非机缘造就，而是天道酬勤。”

停云道人从两千多年前起就是正道标杆，天骄中的天骄，虽然没怎么下过山，但人间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

大家听到他被人打败，先是茫然，又是振奋。

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被别人达成，无形之中驱散了他们心中对追寻大道的退意。

他们也会有超过前浪的那天！

符绫道长对此没有发表态度，而是继续说：“步入合体期者共有八十七位，现存十位，清音阁的文韵阁主就是其中一位。”

“那剩下的七十七位呢？”有人问。

她淡淡一笑：“七十位死于渡劫，六位死于他人之手，一位自缢。”

自缢的那位便是袭月姐妹的父亲。

人群寂静许久。

为大道的无情，为他人的昨日可能是他们的未来。

但很快，这种沉默又换做振奋。

“朝闻道，夕可死矣。”

他们开始真正地理解这句话。

不是从长辈的叹息中，而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其余分神，化神期亦有许多，便暂且不提。”符绫推开顶楼的门扉，邀他们进去，“请诸位在此留下一言，以示后来者。”

桑灵犀提起笔，凝神思索了片刻，便落笔书写。

等写完的时候，她两侧的人还在焦灼地思考，似乎完全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席霜枫是果断之人，在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提笔唰唰唰地写了三个字——他的名字。

龙尧看了一眼他的，若有所悟，提起笔准备效仿，又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

韩是母亲的姓，已经被他抛弃。

龙是父亲的姓，他也不是特别稀罕。

尧又是圣人之名，陈列于阁中难免引起误会。

又纠结了许久，等其他人都差不多写完，他终于还是选择摆烂，写了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写经典总是没错的！

桑灵犀见状，想起原著中男主写的那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引用），是何等的意气与狂妄，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句乖仔。

二十幅新字接连飘起，在屋中绕了一圈，随机地飞往阁中的空中。

作为最受关注的人之一，大家自然好奇桑灵犀写的是什么，纷纷在其中寻找。

但见到的人都很纳闷。

“还能在上边作画的吗？这蝴蝶倒是挺好看，但我看她也没有写多久啊……”

“师兄，你看错了，她写的确实是字。”清晓说道。

清恒：“她写的什么？”

“天下……”清晓扒着栏杆调整着姿势，欲要看清卷轴上的字。

“梦我。我写的是‘天下梦我’。”桑灵犀补充道。

清恒神色惊恐，因为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他方才明明是跟在跟师弟传音，怎么大家好像都听到了？

桑灵犀拿出团扇遮住唇边的笑意，扶梯而下。

看在对方没有太大恶意的份上，只给这么点儿回敬好了。

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尽量少起冲突。

清恒只是因为当时猜胜负输给师弟，师弟又将她与年轻一辈的偶像瑞懿师姐相比，而生出了些刁难的心思。

现在被当事人发现，还被以同样的手段回敬，他一时羞愧地脸色通红。

在符绫把大家带到住所之后，他主动留下来，问桑灵犀：“想要逛逛昆仑么？我可以给你引路。”

大家朝着各自房间走的脚步瞬间停下，转过头来看他们。

特别是龙尧，紧张得很，险些当场给师尊打长途电话（指远距离传音）。

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这种传音符太贵了。

桑灵犀似笑非笑地说：“都说山下的道士不正经，怎么山上的道士也如此？”

清晓也十分担心：“师兄你这样当众邀请，不怕六师叔赶过来打你吗？”

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歧义的清恒皮肤红透，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翻来覆去地说，叫人越发想要起哄。

桑灵犀回头看了人群一眼，他们纷纷闭上嘴，生怕明天一早就“自愿”出门裸奔。

“一些恶作剧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她给清恒递了台阶让他下，“道长既然好心，便带上我们一起去看，如何？”

他自然是用力点头，自愿地给客人当起导游。

“诸位从明天起，就要跟我们一起做早课。先在某殿中听师叔师伯讲道，嗯，具体是哪座殿取决于哪位给我们讲道，听完早课之后，要去太虚广场与人切磋一场。做完这些，就要去……哦，你们不用干活，具体要做什么，等符绫师叔安排。”

桑灵犀听着，总觉得跟自己当年上基础班一样，一门文科一门武科。

“必须要做早课么？”有人问道。

“闭关或是在道场中修炼，可以不做。请假也是可以的，只要不被抓到闲逛。”

清恒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转移话题：“接下来，我将带各位去各殿参观，你们可以记一下路线。”

说完就跑远了，众人只好跟上。

昆仑是道宗，供奉道祖，三清和庄子五位圣人，以及曾经为昆仑做出过巨大贡献，并且已经得道飞升的前辈。

像是现代人熟知的王灵官，老君，吕洞宾等等，都没有。

因为这里的历史中没有这些人。

仙界也并无天庭。

五座大殿，除去道祖所在的正殿之外，另外四座都有可能作为早课的地点。

路过南华殿，也就是供奉庄子的大殿时，桑灵犀停下了脚步：“我可以进去给庄周圣人上一炷香么？”

清恒：“可以吧。”

“那便不与诸位再同行了。”

桑灵犀与人群分开，去南华殿上香。

人群还未走远，就见到南华殿的上空突然出现散发着神光的七彩祥云，将刚至的夜色照得宛如白昼。

“圣人显灵了！！！”

安静的空气中，这句话传出了很远。

作者有话说：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辛弃疾

“天行健……”——《周易》

“朝闻道，夕可死矣。”——《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