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86)
楚蔽接过后,伸着修长的二指,指给她看。
咸毓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小脑袋凑近前来。
她今夜因本就打算挑灯夜抄,所以头上的发髻也没拆,仍然是穿戴整齐的样貌,此刻凑到楚蔽身旁时,也只有身后的几缕发丝划过肩,垂落到了前头。
楚蔽余光瞥见了她的青丝。
接着见她随意地抓了一把就往自己的脖后塞。
“殿下?”咸毓有些急,“你快说呀?”
楚蔽道:“你莫急。”
他分别指了指,“你瞧,你这些字都写错了。这,缺了好几划……这,全然是个错字……”
咸毓:“……?!”
她简直惊天霹雳!
这还莫急?这还莫急?这还莫急?
“咳……”楚蔽看着她一张小脸上的神色格外丰富多彩,微张着嘴,足足愣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手足无措般,再说一句就要一触即溃了似的。
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也不知她是否已缓上一口气了,只能放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她这字本就是写得不够稳妥了,再加之错字满天飞,倘若正儿八经的场合,哪朝哪代的皇帝都不会通融她这般交差的。想必她大抵心里有底的。
楚蔽耐心安慰道:“这习书写字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寒冬腊月水滴石穿,你今夜莫要强求自己了,不如……眼下就去睡罢?”
咸毓此刻有点像焉了的小鸟似的,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接着说道:“可是……可是我……”
可是这不是在过家家呀。
说得严重点,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就像是她在劳改所里被要求踩缝纫机,然后她因为不怎么会踩、就可以不踩了吗?
楚蔽见她眼中的低落与担忧,便伸手将桌案上的纸墨推远了些,打量着她的神色,装模作样地说道:“要怪就怪‘父皇’过于严厉了!”
咸毓眼巴巴地慢慢看了他一眼。
酷盖跟自己爸关系不好她知道,现在他是在帮着她出气她也知道。
可她在这事上也吐槽不出皇帝大叔的什么不好来。
“算了,”咸毓重新伸手拉回了桌案上的纸,一字一顿地慢吞吞说道,“我尽力而为,能端正抄多少就抄多少罢,写得诚意一些。”
楚蔽皱眉:“你这又不是抄佛经。”
“我还没抄过佛经呢!”咸毓终于缓过来了,对着一旁的酷盖说道,“殿下,你觉得我今夜能抄完吗?”
楚蔽见识到了她的坚决,便先点点头:“我信你。”
咸毓自己都不信。
但酷盖都在给她加油了,她就又铺上新的一张纸开始重头抄了起来。
……
烛火中的灯芯偶尔有几道轻响,蜡泪沿壁流淌了下去,在悄无声息渐渐冷凝。
灯火彤彤,映着寝殿中宁静的两道身影。
除了纸张翻阅的声响,唯有静谧中的浅浅呼吸。
咸毓抄满一张之后,就回头也不抬地递给一旁等着的酷盖检查。
两人默契地分工接洽协作。
咸毓毕竟也不是个真草包,拿出认真的劲头来,硬是没有再出现之前两次的粗心大意,虽然动作一点儿都不快,但倒是有板有眼地抄了下去。
楚蔽在一旁观她又观字,静静地接过她一张又一张的纸。
……
时间如同烛泪般流淌而过。
楚蔽眼见着眼前之人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摇摆,越来越难以支撑……
她总归是到了支撑不住困意之时。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见被困意席卷的身影渐渐地伏在了桌案上。
笔在手中一松,堪堪沿着桌沿,直直地将要往地上坠下——
就在那一刹那,又被一只大手截住,接了下来。
楚蔽低头看着伏案深水的侧脸,默了几许,转身去架上找了一件她的外裳,走回去披在了她的背上。
接着,他轻轻地从她脑前挪走了所有的纸张,提笔沾了沾墨水,站在桌边转腕抄了起来。
许是太累了。
伏在桌案上大睡之人,沉睡时的呼吸有些粗。
一道又一道的,匀着拍子似的,陪伴着偶尔翻阅的纸张声。
楚蔽抄着字时时不时观她几眼。
久而久之,就瞧见她趴睡在桌案上还喜翻动自己的身子。
也不知是因脸枕着小臂不舒服,这时她轻轻的粗气一顿,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一边的脑袋。
楚蔽抬眼,便瞧见她脸上被压着红红的一块印记。
沉睡的她自是不觉,枕着另一边脸又沉沉着呼起了气来。
楚蔽瞧着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一张张空白的纸张渐渐被墨字填满。
楚蔽也见着伏睡在桌案的睡姿变动得越发频繁。
她趴着睡得不舒坦,左右辗转调试,仍是无果,正巧楚蔽低头连笔了几个字时,眼前的身影就倏然提溜地一晃,沿着桌沿滑落。
楚蔽一惊,甩笔绕桌走过去,就见沉睡之人就那么伏在了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桌腿旁呼呼大睡。
楚蔽:“……”
他蹲下身来,伸手轻推她的肩。
咸毓呓语了一声,好像有些被他推醒了,又好像完全醒不过来似的“唔”了一声。
楚蔽又轻推了她两下,低声道:“要睡去榻上睡?”
咸毓是听见了的。
但她确实没睡醒。
她只听见了内容,至于谁说的,又是什么个前后状况,她这个睡不醒的脑子根本没能力加工过滤反馈。
她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反应来——
有人叫她去床上睡。
她乖乖听话,从地上爬了起来。过程中眼睛都几乎没睁的,只凭着感觉和条件反射,跌跌撞撞地向床榻蹒跚走去,像个瞎子似的摸着榻沿手脚并作地爬了上去,一套落花流水的动作,接着酣然沉睡了下去。
……
不到卯时,窗外的天就大亮了。
偶尔几阵鸟雀声在枝头留恋而过。
因为是不小心睡着,生物钟失效的咸毓忽然惊醒!躺在床榻上睁开了眼睛。
她猛地爬坐了起来,快速往床榻外看去。
楚蔽正抄得差不多了,听闻动静后转过头来。
咸毓着急忙慌地爬下床跑了过来。
“殿下?!”
楚蔽看着她发髻缭乱的小脑袋,他将一沓纸卷了起来,动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说道:“一式三份,就差你落个款了。”
咸毓呆愣在那里。
“怎么?”楚蔽问道,“事已至此,你莫非还要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说:
咸毓:你强行帮我踩了缝纫机?
——
第67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天亮后团儿在外间起来, 她活动着身子骨走进内里的寝殿时,便吃惊地见到坐在桌案前的经美人。
她快步走上前,看着满桌写满字的纸,一旁的烛台早已燃尽, 她担心地问道:“美人, 你抄了一宿的宫规?”
只见她家美人头上的发髻一团乱的没拆, 簪钗都松松垮垮的。
咸毓双手撑在桌案上。
她的目光正走着神,一看就是在发呆。
团儿转眼间又留意到掉落在地的一件衣裳, 她走近前来正要去捡。
咸毓这时才像是刚反应过来, 跟着团儿走动的身影,将视线也挪到了地上的自己那件衣裳上。
坐在凳子上的她顿时就弯腰伸手,就近捞了起来, 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团儿晚了一步没赶上,眼看着美人抱着一团衣裳在自己怀里, 又目光无神地发起了呆。
“美人?”团儿以为美人肯定是累了,所以也没觉得沉默的美人有何异样,她提议道,“奴婢帮您去挂着吧?”
“美人?”
团儿又喊了一声后, 咸毓才像是听见了。
她面上带着困倦, 没睡足的眼底泛着淡红, 乍一眼看着有些可怜的模样, 还十分乖巧似的, 依言行事由着团儿取走了怀里的衣裳。
团儿将衣裳搁在架子上,接着又走回桌案前, 极其自然地动手想要收拾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