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219)
而且就她这种边缘人物, 她觉得皇帝大叔也不会真的多么喜欢她。
此刻咸毓也不敢笑出声, 只是对他洋溢着笑脸。
皇宫森严,佛门清修。果然都不如俗世间的五光十色。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了一眼, 安静地看向窗外楼下的花草。
这种无需多加解释的状态真好, 再也不用像在皇宫之时顾及那么多、退缩那么多了。
窗外的花圃虽然正处在背荫处,但枝头绽放的鲜花却依旧光彩夺目,生机勃勃。亦如两个人此时的内心。
咸毓对未来没有精确的筹划, 但她觉得自己同楚蔽跑出来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眼下这便足矣。
然而此时隔壁房间的那对男女却有些话不投机了。
两个人一个是尼姑一个是和尚,虽然算是已经跑路的尼姑和和尚, 但却是已经都没有了清心寡欲的修养,说起话来带上了七情六欲,各有各的情绪在。
那尼姑像是不想再与和尚多加争执了,她无奈地说道:“罢了, 你看看, 你我这般相对而立又是为何呢?我都与你一同下山了, 往日里的事都过去了。等你我离了此地, 无论是曾经我所住的庵中, 还是你削发的寺里,一切都将是过往云烟。就连你我各自的师长……也只能算是过客了。你、你若是心疼你先前的头发, 再过个一年半载, 也是能再长回来的。”
也不知她这些话中的哪一句刺激到了那和尚, 他忽然蛮不讲理地冷声道:“哪里能再长回来?之后长出来的, 便不是当初那些了。”
“……?”咸毓无语地搁下了自己正好吃完面的碗筷。
从来没听过这种话。这和尚怎么回事?
再说了,现在没头发不是很凉快吗?她都快要被长头发热出汗来了,他却反倒不珍惜。大不了冬天怕冷着脑袋嘛,那他多戴点帽子就是了。
楚蔽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还听吗?”
咸毓点点头。她还真想再听听那和尚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楚蔽伸手取走了她用完的碗筷,连同他的一道放回桌案上。
然后他倒了两杯凉茶,走回窗边递给了她一杯。
他见她此时正听得全神贯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又竖起耳朵听着窗外传来的隔壁对话声。
那尼姑的性子较软,到如此地步了,还在那儿好心劝慰和尚:“怎会不算呢?都是你的头发,曾经以往皆是一样的。”
咸毓叹了一口气。
如果窗沿上有按键的话,她一定狂按按钮,让和尚负分淘汰!
——他哪是心疼自己剃掉的头发啊!他这是在后悔当初砸在尼姑庵上的钱财吧?!
那和尚回道:“你说得轻巧,那是因你自小生在庵中,吃的斋饭不是庵里自种的,便是香客捐赠的。你不食人间烟火,你师父便总说我是在诱骗于你。就算我为了自证自己的真心,也削发遁入空门,你师父又说我既然已经出家,便更不必与你再来往了。”
他仍旧在翻旧账。那尼姑一时不知如何再与他言语了,沉默地没有立即回他的话。
而这和尚却凑上去继续说道:“此般前后,你难道真当没看懂吗?莫说什么年幼,你但凡已开慧,必是从一开始与我相见之时,早已明白我的心意。”
楚蔽垂眸。
这便是先前他不愿逼她太紧的缘由了。
若只是为了自己喜好,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反倒是一种束缚。
那个尼姑像是被和尚逼到了墙边的窗旁,她低声道:“是了,我知晓你的心意,因此哪回你想找我相见时,我不都偷偷出来与你私会吗?”
“胡说!”和尚驳斥道,“那是因为我在你们庵中砸了不少了钱财,你师父再嘴硬,还不是由着你时不时偷偷出来见我?从始至终,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尼姑以为此前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想到他重提起来,反而翻起了更多背后的缘由。她的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哭腔:“真……真的吗?我师父她……她,我师父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和尚却急转直下地未再说她师父的不是,而是安慰了起来:“你说得是,都过去了,如今你我心意想通,经历过风雨之后,便知彼此才是最为珍贵的人……我们爱着彼此,就像是山海一般。”
“……”咸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这算是什么?
这和尚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他分明只是沉浸在他以为的爱情之中,他认为只要经历过了战胜各种困难阻碍后的爱情后就是真爱了,但其实前头那些不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吗?
这和尚不仅要把他以为的爱情坚持到底,还强制灌输给别人。
其实不管是这个尼姑,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陪他闹上几轮相爱相杀的戏码,对于他来说就是体验了至死不渝似的爱情。
可他其实从头到尾满足的不过是自己的恋爱观罢了。他先找上一个目标,比如那个尼姑,然后就此跟她经历几场虐恋情深的戏码,如果对方没有放弃,那他便感受到了他自己所认为的“真爱”。
听到这里之后,咸毓的脸色都难得差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脸旁传来了一阵阵的风,转头一看,发现楚蔽不知何时去取了彩扇,在一旁给她扇了起来。
他一脸默然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隔壁房间的对话。不过倒还是开口轻声安慰她道:“你消消气。”
咸毓摇头,取走他手中的彩扇,自己扇了起来道:“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觉得隔壁的和尚有点儿畸形罢了。
为了追一个尼姑,一开始先在人家尼姑庵里砸钱、丝毫不管人家是出家人的身份,逼得人家师父只能答应时不时放那小尼姑见香客。
接着更过头,直接自己也削发为僧、来展现自己强烈的感情,到头来却抱怨他当和尚了也没用,双方的交际还是少。
现在好了,让小尼姑跟着他一起私奔了,小尼姑也答应了……他考验来考验去,不就是为了证明他自己心中以为的“真爱”吗。
此时那个尼姑果然说出了他满意的回复来:“我舍了师门,与你一同跑出来下山,自然是心意已决,今后你我山高水远,相伴相随。”
咸毓无奈地扇着彩扇,扇得她的发丝都飞舞了起来,可见她扇得有多猛。
因为她已经料想到了,就这和尚那执着于验证真爱的性格,他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过是作天作地,反复自创一些所谓验证真爱的挑战,好让他得到所谓真爱的回应。
就好比刚才在说什么花不花钱的事。咸毓现在也明白了,这和尚到底是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其实不重要,他只不过是在意对方对此的反应。只要双方的碰撞越是深刻,他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才是值得的,因为替他验证了他的“真爱”。
咸毓觉得在这荫面的窗口站久了,也是很热。她伸出手臂打算轻轻关上窗门,但隔壁房间里的声音反而被她听得更加明白了些。
那个和尚还在作:“你说得倒是容易,可我不就花了一点你的钱,你却多嘴了我好几句。你我之间分得这么清楚作甚?当初我为了见你,在你们庵中砸了数以万计的钱财,还为正殿内的观音菩萨重塑金身,却反被你的师长道我是俗气之人。后来我为了自证,亦是遁入空门,你的师长却又道我是虚伪做派。我分明散尽万贯家财,却还是过不了你师长的眼色。他们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不够格吗?”
咸毓被这人的话打断了注意力,关窗走神的时候,指尖一松,一不小心握着的彩扇柄滑落,掉下楼去。
“呀。”她轻呼一声。
楚蔽也没来得及帮她截捞住。两人往下一望,见彩扇掉在了底下的花丛间。
“我去捡。”楚蔽说道。
“哎,”咸毓拦住正要转身的他,“我同你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