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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90年代做棋王(157)

作者: 阅读记录

比赛来到第三十四回 合,局势一点点地朝着黑棋一方而去。

向前进在抢先成功后已然将中部腹地差不多都收入囊中,红棋犹如夏日傍晚的星子,只能四散在棋盘一侧的角落上,被那越发暗沉的天幕压得几乎透不出光来。

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面对着乌云压阵的局势,向帅伸手打开今天的第四罐可乐。

铝制的拉环发出“崩”得一声,空气里顿时充满了带着快乐的甘甜香气。褐色的水泡滋啦滋啦地挑个不停。

沉吟许久,向帅选择将车平移。

《孙子兵法·九变篇》云:“因害而患可解也”。

只见飞沙走石,云波翻滚的大河边,红车犹如长虹贯日,撕开了一片黑漫漫密布的乌云。一片清风自昆仑吹过,摇动满江荷花。

被黑马黑炮追杀到了边境的的红衣小将猛地调转马头。披着银色铠甲的神驹发出一声长嘶,鬣毛根根竖起,后蹄似人一样立起。立在马上的少年一个转身,冲着那乌云翻墨的天空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抢上缚着的红缨迎风乘势飘起,以回马枪之势对着地方老帅的心口冲去。

被这突乎起来的一枪剑指老巢,向前进不得不将四平五,避其锋芒。

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惊得向前进出了半脑门子的冷汗。

这一招抽丝剥茧,以虚打实的风格正是二十多年后向前进的拿手好戏。如今被他的儿子拿来对付他二十五岁的老子,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作者有话要说:

本局取材于1983年全国棋类比赛象棋“最佳一盘棋”,广东吕钦VS福建郑伙添。

第122章 父子对局 三

紧接着上一步, 向帅先是炮四平一横扫边卒,接着车五平六,以一记漂亮的回马枪固牢防线。

这几招环环相扣, 极具巧思,既是急智之作, 又能探出他棋盘下方深厚的功底。灵动飘逸的招式下沉稳刚毅, 精进醇厚的童子功展露无疑。

观棋室里,一众老棋手齐齐点头,对他骤然刮目相看。

“虽然难看,胜在味道不错。”

黑棋马二退一

红棋马六退五

……

向帅步步相逼, 向前进寸土不让。

小小棋盘之上,向帅的红棋辗转腾挪, 眼看有几回距离擒住黑棋老帅只有半步之遥,偏偏向前进次次都能侥幸逃脱, 宛如滑不留手的泥鳅,看得人紧张不已。

时间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傍晚时分, 气温骤降。老棋院年代毕竟久远,暖气不足还到处漏风, 身边几个年纪大些的南方选手忍不住开始打起了喷嚏。碍于比赛规定,在下完棋之前不能离开场地, 一时间赛场里跺脚声起此彼伏。工作人员端着热水瓶游走在桌子和桌子之间为他们添上热水, 好缓解寒气。

若是换了几个月前,向帅此时估计也要开始咳嗽打喷嚏。

也不知道是不是集训时屠老爷子金针大法的“炼筋洗髓”,外加每天早上又是晨跑又是八段锦起了功效。他只是缩了缩脖子,双手环在胸前, 脸色依然红润, 并没有被影响到比赛状态。

另一边, 向前进布置了几个诱着都没能把向帅拉进陷阱,反倒损失了一队兵马,也陷入了长考之中。

在赢下了“天山折梅手”后,明哲来到观棋室。

“都长兑好几次了。这是要和棋了么?”

走子连续不断邀兑被成为“长兑”,又叫做“长献”和“长拦”。按照象棋规则,如果单方走出长兑,长捉,一将一杀,一将一捉形成三次循环将会判负。但目前这两人互有攻势,并不算禁招。如果用围棋来做类比的话,目前颇有点“三劫循环”的意味,以兑子的方式不住地互相消耗。

过几轮的马炮互兑,战场上硝烟散尽,棋子已然少了大半。然而却也说不上谁占优势,形成了一个紧张且诡异的平衡。

再看棋钟,就连两人比赛的耗时都是旗鼓相当,没有明显的差距。

实在是这两人棋风过于相似,非但理念如出一撤,就连思考时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都是一手撑在下巴下方,另一只手不断地摩挲一旁的茶杯。

当然,向帅摸的是可乐瓶。

“不会和棋的。他不会甘心的。”

魏益谦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师兄是说向帅?”

“我说的是向前进。”

魏益谦看着那个被午后的阳光虚虚地拢着的人影,满眼都是溢于言表的欣赏和近乎直白的爱慕。

“能在这样规模的比赛中,堂堂正正地击败向帅这样的对手,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执着。”

两人一起看着那两个完全被光笼罩着的人,仿佛一对被天神眷顾的骄子。相较之下,周围的一众棋手们仿佛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光辉,显得是那样的黯然失色。

“因为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可以报答向帅的做法了。”

魏益谦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对于向前进而言,向帅是引领他走上象棋之路的人。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比师父何文宣更加来的重要。

面对恩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看到自己全部的实力,堂堂正正地战胜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向前进突然抬头望向窗外。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他们这一桌,众人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聚拢了过去。

“向叔叔,你看什么?”

向帅跟着打量了一会儿院子,没见到外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雪,从树上落下来了。”

向前进抬起胳膊,指着海棠树的枝丫说道。

向帅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株苍老虬劲的西府海棠树立在垂花门内侧的墙角边。

这个冬末的时节,树干上不见半点绿色,本就纤细的树枝被昨夜的积雪压得几乎拖在地上。许是经过一个中午太阳的照射,树枝上的残雪渐渐融化、

向帅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觉得春天很快要来了。”

向前进抿嘴淡淡一笑,说着缓缓地抬起手。

地上那被压弯的枝条,已几不可见的幅度晃动了两下。

向帅眨了眨眼。

向前进的手指落在了黑马上。

向帅的瞳孔微微颤动,窗外的雪反射出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睛里,仿佛眼睛也被融化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

他看到的是地上的残雪,而向前进看到的,却是冰雪消融后汇聚成的溪流、江河,乃至大海。

垂在地上的海棠树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升腾,在那深褐色的树皮下,孕育包裹着无限的生计和对阳光的执着。而就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黑色土地下方,纤弱的小草正在向上生长,离离的野草宛如燎原的烈火,谁都无法阻挡它的生发。

刹那间,向帅只感觉自己的汗毛沿着背脊一路蜿蜒而上在后背心炸开,胸口中了一圈似得阵阵发麻。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向前进,甚至自负地认为仗着那被偷来的十八年光阴,他比他自己都要更了解他。

但是这一刻,他发现他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所谓的“江南棋王”并不是一日之内养成的,已经成型的参天的大树看起来巍峨深沉,但它最具生命力的那一刻,却是稚嫩到几乎柔软的小树苗从泥土里披着日光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对于向前进而言,正是现在这一刹那!

向前进出手了。

马六退五。

面对向帅策马迂回,向前进毅然决然破釜沉舟。

为了防止向帅进马照炮兑将,他放弃进车兵线的机会,以一招“金丝白玉斩情思”轻轻地切断彼此纠缠已久的退路。

这一招是何门弟子门入门学的第一手套着,乃是基础中的基础,却又凝结着何文宣一生的心血。看似绵软温柔,却暗藏着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骨气,是江南文人的风骨之气。

观棋室内,何文宣见状忍不住颤抖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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