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帐中娇(172)

作者:大漠风铃 阅读记录

谢锦依让重锐当话本听,于是便也用封号来代替他们二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个与他们无关的故事。

少女的声音很轻,不过说了三言两语,重锐自问不信怪力乱神,本也没打算当真,可不知为何,他脑中莫名浮现出梦中那些混乱的剪影。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又酸又痛,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紧。

谢锦依感到重锐手中的力度,抬起头,看见了他眼中的痛楚。虽然刚才两人都说当话本听,但显然,重锐听了也并不是毫无感觉。

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挣扎。

她并不想重锐伤心或者难过,可正如当初重锐带她从前世的阴影走出来一样,若任由这些旧伤放着不管,它不会自己好,只会悄悄腐烂,还会找到机会侵蚀内心。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趁他还未想起事情来,少了那层身临其境的痛楚,她应该要抓住机会才是。

谢锦依抬手捧着重锐的脸。

重锐仍是不习惯有人对他做这般亲密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微微一仰,少女却也跟着挨了过来。

他感到喉咙微微发干发紧,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确实像一只猫儿,他心想,可一只猫儿能将让他这般紧张么?

从那短短的话语中,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益要害,知道她说的谢楚皇室气数已尽是什么意思。

若她说的是前世,那么这一世的谢楚皇室,如今也和傀儡差不多:嗣穆王无能,天子年纪尚幼,摄政公主流落异国。

可莫说这一世她是他心上人,即便是上一世如她说的那样,他和她不熟,可她被送到他的身边,他本来就该庇护她的。

重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我——”

他的才刚开口,剩下的话却被挡了回去。

谢锦依用手指抵在他双唇上,说:“重锐,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记起什么,而是想告诉你,前世我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因为谢楚皇室气数已尽。”

“那些大臣和百姓早就不记得我了,也不会在乎我。只有你,重锐,只有你还记得我,为我复仇。”

“我前世确实是含恨而死的,不止恨荀少琛,更恨那些楚国大臣,恨他们明知道我落在荀少琛手中,却视而不见,我甚至恨楚国百姓。”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摄政公主。哪怕如今我已经明白,归根到底是因为谢楚皇室腐朽,而我生在谢楚皇室,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心甘情愿承受折辱赎罪,我依然会恨。”

“我不是圣人,我前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诅咒过那些大臣,诅咒过神策军,我把天罗扇给你,听到那些楚国的侍卫死在你手下时,我没有任何怜悯,重生后我甚至想着投靠晋国,让晋军踏平楚国。”

“当初没有人将我当人看,只有你在乎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其他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怕……”谢锦依顿了顿,轻声说,“哪怕你是暴君。”

“重锐,你是暴君,可我也是蛇蝎公主,我们谁也不嫌弃谁。”她捧着男人的脸,仰起脸与他额头相抵,深深看入他那琥珀色的瞳仁,“是你让我从前世走出来的,你不能自己还留着过去的心结。”

少女眼角微红,一双瞳仁黑亮水润,映着点点烛光,像夜里倒映星河的泉水,重锐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恍惚间脑中浮起一个又一个模糊的画面。

他似乎在从前,也曾与她这般互相抵着额头,也与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如今两人的身份对调过来。

——嘘……别怕,看着我,看着我。

——在的,我在的。谢锦依,我带你走。

小姑娘的瞳仁很清澈,眼睫很长,这样近的距离,重锐看得根根分明,甚至还能感到它们在眼皮上轻轻扫过,微微发痒,让他忍不住想要眨眼。

可她却用手指撑着他的眼角,执意要他看着她,她又问道:“重锐,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男人双手撑在扶手上,看着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睛,整个人僵得几乎像个雕塑,可身体却是滚热的,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说这是他的心结,所以她现在是在开解他吗?

重锐闻着少女身上的香气,看着她那泛红的眼角,再听着她微沙的不明显的哭腔,心想他失忆前难道还是个懦夫吗?竟然让一个小姑娘这般担心他。

“是我不好。”他看不得那双眼里的泪水,有点不知所措,想说点好话,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情急之下只好说个简单的“你别哭。”

谢锦依还记着他这会儿是不喜欢女人哭的,瞪了他一眼:“胡说,我哪有哭!”

当然是他不好了,竟然这样不相信她,她明明都已经说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她都会喜欢他的,可他竟然还掖着藏着。

是重生的又如何?是暴君又如何?

他逃出出宫后东山再起的事情,是她之前昏迷时梦见的。

他成了燕皇,却从未有过一天享乐。白天残暴凶悍,晚上噩梦缠身,直至战死沙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为她复仇。

谢锦依一想到在那些光影中看到的情形,想到男人满身血迹又孤寂的背影,她就止不住的心疼。

在重生之后,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若无其事地引导她哄着她的呢?

谢锦依越想越心疼,眼前有点模糊,感觉不太能忍得住了。

她本就是个容易哭的人,憋不住眼泪,可她又不想被重锐赶出去,于是松了手,干脆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到他肩膀上,凶巴巴地说:“不许动!”

重锐感到颈边又湿又热,怀里的小姑娘在微微发抖,却没有多少声响,显然是在努力忍着。

他抬起手,犹豫着是不是可以给她拍一下脊背,可现在他还不记得什么,要是他这样做了,会不会显得太流氓?

她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对他做什么呢?可他这么大个人了,一根手指就能按倒她,她不许他动,那他也应该听她说的才是。

他是不喜欢看见别人哭的,不管是女人娇声娇气的哭啼,还是男人挨军棍后的哭爹喊娘,他看了都会心烦。

他也不是没碰过女人的毛头小子,女人之于他和烈酒一样,都是他战场下来后的慰藉。

烈酒是不会说话的,同样的,他也不需要那些女人说话,因为他满脑子都还是沙场上的哀嚎,他根本顾不得其他。

他只想发泄出心中戾气,在榻上自然也不会温柔,所以他从来都只找成熟懂事放得开的,完事后更不会留人过夜。

因为这样,那些士族子弟才背后说他像野獣,嘲笑他不解风情,可他本就不需要解什么风情,醒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有的是军务在等着他,他们也畏惧他的兵权。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心上人的一天。

偏生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了,相当于睁眼就发现自己的人生里多了个小姑娘,这让他觉得新鲜又别扭。

他不但有了心上人,而且心上人还是个柔弱青涩的小姑娘,瓷娃娃一样,好像一碰就会碎,别说要到榻上,他感觉说话都不能太大声,否则说不定就要吓坏她。

这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是太乖巧纯良了,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换作从前,他应该是躲避都来不及的,可他的心脏和手脚根本不听话,全都在向着她。

他现在就是怀疑,在接过帅印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是不是染了什么奇怪的嗜好,是不是用了什么坑骗的手段,才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手的。

尤其是,她刚才说的什么前世今生,他是不是有可能仗着这些因缘,仗着自己帮过她,就对她这样那样了。

她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而他一向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听秦正威说了,他最开始就是说拿人家当妹妹的,当哥哥也当得还算那么一回事,可突然有一天就变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