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173)
流程详图铺展在桌面,傅莺为母亲逐一详说,“阿婳发现,从行宫城墙处能将祭天场地看得一清二楚,陛下从最远处走来,那城墙上的护卫亦能将走下红垫上的陛下看得清楚,为防歹人借机行刺,阿婳调了两营羽林军驻守在城墙上。”
“还有这处……”
傅莺指着刚绘制出来的场地图,把多出来的两三处变动告知傅母的同时,还不忘夸赵婳几句。
彩霞想着夫人见娘娘在宫中过得好,自然放心了,便接嘴,道:“夫人,你是不知道,自从赵贵妃来长信宫与娘娘走动后,娘娘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好,每日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傅母闻言点点头,“如此说来,那赵贵妃倒是个好相处的女子。”
与傅母聊完,傅莺把祭天大典相关东西收起来,赵婳提醒过她,与大典相关的手札、图纸都要好生收起来,傅莺便就是将它们都放在枕侧的匣子中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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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雅间。
今日傅钧下朝听说此次冬至祭天大典交予赵婳负责,而他女儿傅莺似乎帮着赵婳操办,于是他回府便让妻子借探望只名,从女儿口中探出些风声。
傅莺心思最是单纯,傅钧对她这性子极为不满,旁人稍微卖卖惨,她便信了,最后被人从后面捅了刀子都不知道;他傅家儿女,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之辈,傅莺进宫后,被许明嫣欺负得连手都不敢还,如此怯懦,丝毫他傅家的血性都没有。
傅钧每每想起,都觉得他这女儿养得不值。傅莺既做棋子进宫为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傅钧早已将这父女情分看淡了。
“这两处地方的看守与往年不同,”傅钧将妻子告知他的尽数与宁王等人道出,“往年的祭天大典宁王并非每次都在,但末将却次次都在先帝和小皇帝身边伴驾,哪处有守卫,哪处没有,末将闭着眼睛都能给殿下说个一二三。今年祭天大典,由赵婳一手操办,这女子嘴里没一句真话,多年未变的流程,她一接手,增增减减,不知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祭天大典在即,傅钧从傅莺那边得了最新消息,他们的计划皆是按照往年的流程制定的,可赵婳将流程做了两处变动,他们那东西出来的时段便要跟着改变,但好在变动不大。
秦介幽幽看着那杯盏中被沸水冲烫起来沉沉浮浮的茶叶,若有所思,“入京以来,在下与赵婳交手数次,前前后后,发现她变动有些大,但一个的性格,若要大变,在这短短几日,根本不可能,赵婳跟小皇帝在一起久了,自然也染上了小皇帝身上的习性。傅大将军不必担忧,赵婳很好对付的,否则当日她在益州时,怎会被在下三言两语哄骗了呢。”
赵婳从他手中三番两次逃脱,秦介只当他是顾念昔日情分,没狠下心对她痛下杀手,如今不同,他不会再念任何情分,待祭天大典那日,他定要折辱她一番,将被她嘲弄的这屈辱加倍还回去!
眼瞧着冬至将至,赫哲休屠多次来问宁王准备得,宁王听烦了,但又不能立刻与他撕破脸,今日便带他来听听密谋,也好安他的心,“如何?休屠将军,本王可有骗你?该部署的本王一样没落,接下来便看休屠将军西州那边的军队是否能按期动乱了。”
赫哲休屠不急不慢将用来暖手的茶杯搁在桌上,道:“驻守在西州与虞国边境的军队,都是与本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宁王大可不必担忧,住宁王登基,本将军愿折损一批人马,宁王事成之后,记得便好。”
途中截杀赫哲昊虽简单,但是远不如在此与这虞国的宁王结为同盟来得快。宁王部署已久,此次必定成功,他也正好借着虞国新帝的帮助,稳坐西州王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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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黑夜,状元阁新街口,几个黑衣人趁着黑夜悄悄潜入某处宅子。
罗嵩正准备入睡,两名黑衣人持刀闯入他房中,他还未反应过来,妻子便已经被那两名黑衣人击晕在地,而他脖子上也被架了刀。
“你们是何人?”罗嵩年岁已高,不曾见过如此场面,免不得一顿惶恐。
未等罗嵩得到答案,其中一名黑衣人手掌一劈,将罗嵩劈晕。
在罗嵩身上寻到印刷间的钥匙,那黑衣人从怀里将提前模仿罗嵩字迹的书信放在屋中,从屋外探头,候在外面的六名同僚纷纷出来。
那黑衣人吩咐道:“主人吩咐,留活口,留两人将罗嵩带回去,其余人跟我一起去印刷房。”
《京华风云》最新一期明日刊登,所有内容皆已印好放在印刷房中,只等明日发出。
但若是在这流传极广的期刊上添了别的内容,这内容也会跟着盛行的期刊,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翌日,京城大街小巷,流言四起。
茶汤巷中品茶的大多是文人墨客,其中不乏有人追捧《京华风云》,便在品茶聊天中低声议论此事。
“太白经天,此乃大凶之兆!”
懂星象的人都知晓,太白经天,是个极其不好的兆头,预示着权者即将更迭。
但他们却又不敢明说,便只字不提王权。
“云青之气晕于东南一角,此乃吉兆。”
王权更迭,这东南角又出现了祥瑞之兆,这不就暗示了下任明君所出何处?
“《京华风云》何时开始刊登了星象之说?罗嵩胆子也太大了,刊登这星象说,他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这位老兄,此言差矣,你若是仔细研究《京华风云》此前刊登出来的内容便知道罗嵩此人不惧皇权的,哪篇文章不是在惹怒陛下的边缘来来回回疯狂回踩?那什么雕刻铜钱的小故事,分析廊桥坍塌的背后原因,借此言彼暗戳戳说着朝廷命官的坏话,这次竟还将预测到的星象大肆刊登出来,足以可见这星象之说是真的。”
“对了,据小道消息,官府去缉拿时,发现罗嵩留在屋中的字条,说是他带他妻子游玩去了,我看怕是去躲罪了。”
“嘘,小声点议论,否则等下咱们都有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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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荒唐!”
霍澹将卫元祁从罗嵩房中找的那张留下的字条用力拍在桌上,怒而问道:“罗嵩是被掳走?还是被杀了?”
“屋中没有打斗痕迹,也无血迹,真如字条上所说乃携妻子外出游玩。如此看来,罗嵩及其妻是被掳走了。”
《京华风云》那星象之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卫元祁未等这消息传到霍澹耳中便速去罗嵩,却发现他不知所踪,当下便觉得此事蹊跷。
看了被拍在桌上的字条,卫元祁忧心忡忡,“字条上的笔迹,确实出自罗嵩之手,臣担心罗嵩叛主了。”
霍澹单手负后,指节用劲压着白玉扳指,“模仿他人字迹并非难事,朕不相信罗嵩会背叛朕。”
这么些年,《京华风云》所发内容都是他允了后才问世的,哪些该发,哪些不该发,罗嵩心中自是有一杆秤。
赵婳也听说了这件事,便来劝慰霍澹,恰逢卫元祁来汇报,“冬至祭天在即,这时候传出这星象还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它通过《京华风云》传出来,问题就大了。”
秀眉微微蹙起,赵婳泛出忧虑,“京城里的文人墨客一向追捧《京华风云》,但凡有一丝让百姓共鸣的言论,皆会引起热议和轰动,譬如之前臣妾写的几篇文章,不就正好让陛下处置了一些人?只能说这居心叵测之人的手段拙劣老套,都是陛下用过的,不足为惧。臣妾这就写一篇回击,灭灭他们的威风。”
霍澹却阻止她,“不用反击,便由着这言论去,那人似乎还不知道罗嵩是在为朕做事。朕倒要看看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如今临近冬至祭天,生出这谣言来,无不在说这皇位上的人坐不长久,也不该坐这位子。
避免打草惊蛇,霍澹吩咐卫元祁撤了市面上流传的《京华风云》,查封状元阁新街口对面印制这期刊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