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祥云楼买!”云浮自告奋勇。
钟离东曦摆摆手,道:“明日寅时,送一只羊到隔壁。记得羊杂别扔,洗好了一并送过去。”
云字辈四人组:“……”
还带这样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
楚溪客揉着眼睛进了灶间,突然顿住,他盯着案板看了一会儿,再次揉了揉眼。
如果眼睛没花的话,案板上那一坨肥肥嫩嫩的小可爱,是羊吧?杀好剥皮洗得干干净净的羊!
“喵~”
桑桑大清早就过来串门了,还跳到案板上,好奇地闻了闻,发现有血水流到爪子旁,小家伙连忙往旁边躲了躲,生怕弄脏漂亮的毛毛。
看到桑桑,楚溪客立即想明白了一切,并欣然接受:“桑桑,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吃大饼、喝羊杂汤!”
羊杂汤的做法并不难,只是需要耐心,光是清洗羊杂的次数,至少三次起步,五次最佳。只有清洗干净,彻底去除杂质和腥气,才能保证煮出来的羊杂汤味道鲜美,口感清爽,没有杂味。
楚溪客总结了一个顺口溜:“羊汤要想煮得靓,五分靠洗,三分靠煮,还有两分靠作料。”
洗好之后还要浸泡至少半个时辰,浸泡的时候有个小妙招,加上少许香料可以适当中和羊杂的膻气。
第一次下锅,需要注意的是羊杂不能切,且要冷水下锅,打浮沫,大火煮上半盏茶的功夫,稍稍定型后就能捞出来。
第二次下锅的时候就要加葱、姜、蒜、八角、陈皮等香料,羊杂放置的顺序也有小窍门,楚溪客的习惯是先放心肝肺这些不容易熟的,然后是大肠,最后是毛肚和小肠。
其实,毛肚放置的顺序比较随意,喜欢吃火候大的可以先放,爱好口感脆爽的那就后放,楚溪客喜欢脆爽的,七上八下十几秒就迅速往外捞。
这次捞出后就能改刀切丝了,尽量切得细薄,煮起来容易入味,吃的时候也方便。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次煮完羊杂的汤水就不能倒掉了,过滤一下就是可以媲美高汤的羊杂原汤!
第三次下锅,有厨师习惯先用油把羊杂炒一下,再加原汤煮。楚溪客则有一套自己方法,直接开大火,把原汤煮沸,熬至奶白色,然后如同涮火锅一般加适量羊杂进去,加盐、胡椒粉,稍稍煮一会儿就出锅。
这个法子是楚溪客跟着工地上的做饭阿姨学的。
那会儿他大概才上三年级,大学城还在施工,周末的清晨,他常常带着桑桑去工地捡矿泉水瓶,做饭的阿姨每次看到,都会给他盛一碗羊杂汤,让他就着大饼吃,桑桑也会幸运地分到两大块羊肝。
直到很多年后,每到雾气沉沉的深秋时节,楚溪客回忆起的不是早起捡瓶子的湿冷和疲惫,而是那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如今,他自己也会做了。
满满一勺羊杂铺在碗底,奶白色的羊汤一浇,葱花香菜一撒,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啊啊啊!如果我做错了事,可以让殿下惩罚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云浮抱着细细的竹竿,哭天抢地。
云崖想要鄙视她,却没立场,因为他也馋得算错好几个数了!
就连云烟挥剑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隔壁。
只有云霄看起来比较淡定,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终于,天使猫桑桑跳上竹墙,脖子上挂着仿佛能救命的小篮子,篮子里照例放着字迹丑兮兮但内容令人欣喜若狂的字条——
“薄雾蒙蒙的清晨,大饼和羊汤更配哦!”
云浮飞快地冲到“桑桑之门”,拖过来一个超大的食盒,盒中除了六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还有一摞香喷喷的葱油饼!
不是软趴趴的那种,而是外层焦脆、内里绵软的千层饼,好大一个,切成六片,一片就能吃个半饱。
钟离东曦在桑桑跳上墙头的时候就出现了,随意找了个树墩,喝一口汤,吃一口饼,悠闲又惬意。
隔壁传来少年活力满满的声音——
“阿翁,你是喜欢吃这种脆脆的千层饼,还是软软的葱油饼?”
“我觉得也是!所以今天就做千层饼啦!”
“咱们在树下搭个带桌椅的小亭子好不好?这样就不用把食案搬来搬去了,下雨的时候还能一边赏雨一边吃烤串!”
“……”
“福伯,咱们也搭一个。”钟离东曦轻声说。
“好,都听殿下的。”福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热汤,一下子暖到心里了。
上次的烤串就没他的份,他还偷偷失落了一下下呢,结果这次的羊汤就有了。邻家小郎君真是可人疼哦!
***
申时一到,楚溪客开开心心去摆摊。然而,到了平康坊东门才发现,商贩们居然都没来!
“今日贺兰大将军回朝,打朱雀街经过,荐福寺的大和尚腾出好大一片地方,专门给商贩们用……大伙都去了,楚小哥也快去吧!汤老四说给你占上地方,去了找他就成!”
楚溪客连忙道了谢,挑着扁担往荐福寺跑。
荐福寺在安仁坊,寺中的古钟和小雁塔都极有名气,平日里便是人来客往,今日更为热闹,说是摩肩接踵都不为过。
楚溪客差点没挤进去,好在遇见了相熟的金吾卫,对方平日里没少蹭楚云和的羊肉夹馍,因此很是爽快地帮楚溪客找到一个摊位。
这还真是一个好地方,旁边就是安仁坊西门,烧烤摊一摆,直冲着朱雀大街,别管进出荐福寺还是经过安仁坊,一眼就能瞧见。
楚溪客没有独占,而是把之前说要给他占位置的汤老四也叫过来了。
“嘿,本来想着照顾楚兄弟一回,到头来还是沾了楚兄弟的光!”汤老四重新支上摊子,转头塞给他一把杏脯。
楚溪客也不客气,吧嗒吧嗒嚼着杏脯瞧热闹。
此刻,平川军正经过朱雀大街,荐福寺这边的人群一股脑挤到街道两旁,就连周围的摊贩都跑去看大将军了,偌大的地方一瞬间只剩下楚溪客和汤老四。
汤老四感叹:“不愧是打了无数胜仗的平川军啊,这架势,这排场,跟长安城里那些花架子就是不一样。”
楚溪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些人一看就是上过战场见过敌血的,即便这样骑着马悠闲地走在大街上,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子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气,就连那些黑壮的战马看起来都比别人家的凶悍许多。
“哪个是贺兰大将军?”楚溪客伸着脖子努力看。
汤老四身材矮胖,站在条凳上都没有楚溪客高:“贺兰大将军是从二品的辅国大将军,红缨盔上应该有六颗珠子才对……楚兄弟看到六颗珠子的头盔了吗?”
“没,最前面一金一银那俩人,都是两颗,其余人没有珠子。”
“两颗的话,想来是贺兰大将军的副将,将军向来不喜让人围观,八成又没跟大部队一道进城。”
楚溪客有点失望:“他为什么不喜欢让人看?”
“他为什么要像个猴子一样傻傻地让人看?”头顶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楚溪客扭头一看,呃,只看到了对方突出的喉结,努力仰起头,才看清对方的脸,然后,呆住了。
该怎么形容呢?
楚溪客脑子里冷不丁蹦出一个词——正道的光。
这人浑身上下杀伐果敢的气场几乎要变成实体笼罩全长安了,仿佛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能让坏蛋灰飞湮灭!没见汤老四已经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躲回干果摊了吗?
楚溪客飞快地想了一圈,他除了三年级有一次没写完作业谎称桑桑撕了作业本之外,还真没干过什么坏事,于是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搬了个小马扎放到对方跟前。
“来、来串烤肉么,贺兰大将军?”
贺兰康原本抬脚要走,听到这话不由挑起眉:“你见过我?”
“没……小子就是想着,生得如此俊朗威武有气场的,全长安也找不出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