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魔头暗中勾结(244)
师昭吃痛,握着剑柄的掌心渗汗。
“握紧了。”他说:“还差最后一点。”
他抱紧她。
黑雾萦绕着二人,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了幽月山的上空,漫山遍野的煞气向两侧缓缓散开,露出脚下的无底深渊。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便是被重伤的魔神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和师昭换了个地方继续打,只有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黑蛟面露苦笑,兀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灵墟宗的酒,真难喝。”黑蛟嫌弃地拂袖,掷落酒杯,撑了个懒腰起身道:“下次不来了。”
下次,也来不了了。
黑蛟疲倦地挥了挥衣袖,示意周围那些惶惶不安的魔族们打道回府,身影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很久很久以后,对于这一日,八荒流传着许多的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是师昭多年来忍辱负重、虚与委蛇,最后不堪受辱,故意与师窈撕破脸得到魔神信任,再利用自己的生辰设局,终于将魔神打落幽月山的深渊下。
有人说,是师昭利用魔神上位,在得到一切后过河拆桥,反咬了魔神一口。可笑明明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居然还栽在了女人身上,不过再怎么样,魔神太强太可怕,又杀人无数,这一大患终于解决了。
还有人说,魔神是演的,他太爱师昭了,所以任由她打败他。
不过这个版本的传言刚刚出现,就被众人连连反驳。
他们说:“荒谬!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何况那是魔神,不可能有七情六欲,师昭本事再强,也不可能让他演戏!那天大伙都在场,我们看得明明白白,魔神和师昭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魔神会这么用心地陪她演戏?”
于是,这个传言被掐灭。
再后来,传言越传越多,渐渐的,世人开始相信最初的版本——忍辱负重的师昭,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亲手为三界铲除了魔神。
这个过程或许不panpan光彩,或许牺牲了无辜者,可结果却是最好的结果,是最利于正道的结果,也是最威慑所有人的结果。
他们接受。
第153章
幽月山原本属于灵墟宗地界,是后来魔神现世之后,才脱离灵墟宗管辖。
如今,魔神堕入深渊,弥漫百年的黑雾散去,盘踞在这里的魔物纷纷退散,师昭亲自去摧毁了里面残留着的煞气,让弟子们涌入幽月山,将里面重新打理成最初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模样。
她站在半山腰,负手望着山下忙碌的弟子。
四周的景象与从前重合。
如果不注意身上的服饰,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她还依稀记得,当时是时羽因为一朵灵花而针对她,将关在这荒郊野外三天三夜,等她逃离时,已是遍体鳞伤、受尽羞辱。
那时候的小姑娘,又饿又冷、衣衫破烂,又刚刚得知自己是女配,多么可怜无助。
但凡少一丝绝望,多一丝尊严,她都不会那么极端地想要殊死一搏,继而解开魔神的封印。
当时她就站在这里。
亲眼看着巫羲从黑暗中降临,一步步逼近她。
别说是巫羲,就是她自己,都想不到,她师昭会有这么辉煌的一天。
放眼三界,举世无敌。
师昭入神地想着,唇角弯了弯,路过的小弟子不经意看见宗主的笑容,被这笑容晃得有些愣神,摸着脑袋说了一句“宗主您笑得真好看”,便害羞地匆匆离开了。
师昭这才发现自己在笑。
笑什么呢?
大抵人功成名就时,想起以前落魄时的事,都会得意地笑罢,其实细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笑的,走到今日,其间多少无奈与委屈,她都无处可说。
师昭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翩然如云的广袖垂落,她意念一动,御风回到宗主所居住的巍峨主峰。
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大多数八荒来的各门各派,什么人都有,都是来结交拜会她的,一个比一个崇拜激动,将她力战魔神之事挂在嘴边,满嘴马屁,恨不得当场给她歌功颂德。
师昭冷漠地看着。
“这些人拼命讨好的样子真可笑。”
她轻蔑地嗤笑一声,眸色几分高傲,慢悠悠地拢着衣袖,睨着这些渺小的蝼蚁,神色冷淡,近乎无情。
凡尘世人,愚钝无知。
她的眼神毫无温度,没有亲切、善意、体谅,也没有多余的杀意、憎恶、排斥,就好像看着一草一木、山石河流,提不起任何兴致与情绪起伏,好像已经习惯到麻木。
是彻彻底底的目空一切。
她凌空踏步,无人察觉,穿梭进自己的住处,在梳妆台前坐下,看了一眼镜子,才微微恍惚了一下。
这神情……
总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陌生与熟悉。
她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似要盯出个什么来,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颜胥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宗主!……不对,应该叫尊上才对,尊上,明日的册封大典已经筹备好了,您的大典礼服,弟子等会就差人送过来。”
“嗯,好。”师昭说。
那是她成为正道之首、三界至尊的大典。
颜胥道了声“好”,脚步声却没有远去,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小声说:“我还是习惯叫您宗主,什么尊上的,叫起来太陌生太遥远了。”
师昭不介意:“无妨。”
“那可以叫你仙子姐姐吗?”
师昭:“……”
还得寸进尺了。
师昭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可以。”
颜胥不正经地嘻笑着:“开个玩笑而已,宗主别生气,弟子知道,您最宽容了。”
“少拍马屁。”
颜胥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出一对虎牙,解释道:“才没拍马屁,弟子说的是真心话,别的不说,单就宽容这一点啊,弟子的感触可深了。虽然外面有很多关于您的流言蜚语,但讨论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撇开那些事不谈,可没有人说过您一句苛待弟子!”
“这些年在大家可都看得明明白白,您为了将灵墟宗发扬光大,到底付出了多少!”
这少年突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师昭觉得有趣,坐在凳子上回头,笑着问:“怎么?你不怪我了?”
“不不不……”
颜胥飞快摆手,耳根微红,焦急地解释道:“我、我没有怪过您,之前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我也只是……害怕您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他嗓音转低,隔着门板,语气莫名沉闷:“不是说责怪,只是这未免……太不光彩,太不正道了。”
是啊。
她从来,都不算一个正道。
能入灵墟宗,都是阴差阳错,她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站在那凡间的朝堂上,面对着波云诡谲的朝堂施展权谋,和她那公主母亲一样。
她年幼时,母亲曾告诉她:“昭儿,能踏着无数尸骸、坐在那个位置的上位者,从来没有真正的光彩之辈,你不要太天真了。”
师昭很讨厌自己的母亲,自私、薄情、极端、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推出去。
可终究。
她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
母亲牺牲的是女儿,她牺牲的是爱人。
师昭笑了笑,垂眸低声说:“是啊,那样的人不太光彩,所以阿胥今后要做一个光彩坦荡的正道弟子啊。”
颜胥按捺不住,终于推开门,满眼炽热地望着师昭,师昭以为这少年要说出什么话来,却见他抬起一双黑眸,坚定而缓慢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我会努力问心无愧,守着灵墟宗,直到永远。”说着又挠头,“虽然我才金丹。”
师昭忍俊不禁,“金丹期怎么了?也很优秀啊。”
“真的吗?”颜胥眼睛一亮,“我真的很优秀吗?”
师昭想起自己从前那废材模样,认真点头,颜胥乐得只差当场跳起来,瞬间有了十二分的斗志,恨不得立刻下去发奋修炼、成为新一代修仙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