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尽头生存指南(无限)(11)
如果从大到小排列的话,第五块石头和地上散落的最大的石块之间,差距太大了。
“少了一块石头!”陈岁很快得出结论。
这个时候停下来,底下那东西必然黑化。
陈岁赶紧喊了句:“拉他上来!”
地窖口的人一起发力,一口气把桂圆拉到了离出口仅剩三米,就再也拉不动了。
“用力!”
“好像卡住了。”
“拉不动啊,怎么回事?”
桂圆低头看了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早已被钢筋刺穿。
狐狸头满含怨念地瞪着他,赤金的瞳孔像满月。
两股力量让他在半空中僵持了一瞬。
他抬头看了看出口,那么近,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那么远。
也许是太过接近神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感觉不到害怕。
“桂圆,坚持住!”
他努力仰起头,记住了这一刻所有竭尽全力拽住他,想让他活下去的人。
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的恩人。
其实在下来之前他就做好了送命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下个循环,我为你们所有人卖命,我桂圆……说到,做到……”
这个被港片里打打杀杀,兄弟义气洗脑的滑稽杀马特,右手握拳,锤了捶左胸,然后释然地指向天空。
用这个老套而又中二的动作,为自己谢幕。
随后,绳结断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桂圆的身体被无数钢筋穿透,彻底陷入水泥里,消失地干干净净。
“桂圆!”
无论上面的人怎么叫喊,底下再也没有回应了。
就在所有人再次被绝望笼罩的时候,陈岁捏紧拳头,一言不发地跳进了地窖里。
这是他第二次纵身一跃,像个疯子。
陆鸣潮下意识伸手了,两人的指尖微微触碰,只有一瞬。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抓住他。
第8章 瞑泉村
陈岁跳进地窖里的举动,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妇女主任急的跳脚,“我以为他是最冷静的一个,怎么也是最疯的一个?不要命了!”
然而,没过多久,妇女主任再次刷新了对“疯子”的定义。
她眼睁睁看着陈岁跳下了地窖。
又眼睁睁看着陆鸣潮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半分钟后,陆鸣潮抓着老赵的衣领,把他拖行到了地窖边。
一边逼问鹅卵石的下落,一边笑呵呵地打掉了NPC两颗牙……
老赵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他们没有触发必死条件,他不能还手。
也不敢还手。
被举报怕了,所以忍气吞声。
“呵呵……”老赵吐了一口血沫,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陆鸣潮。
“殴打NPC,你早晚要自食恶果,受到惩……”
罚字还没说又被踹翻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脸。
妇女主任年纪大了,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扭头朝着地窖里看去。
谁知道地窖里的场面跟上面比,有过之无不及。
愣是把老太太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面在打NPC已经很过分了吧。
下面在打堕神……
陈岁落地后,第一时间掐住了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生物,把那东西死死按在了墙上。
“我知道你在怨什么,你怨恨人类把你忘了,没有人再信仰你,你怨恨自己失去力量,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慢慢腐朽。”
他掐着那堕神的手逐渐施力的同时,手掌被钢筋刺穿。
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依然语调平稳,吐字清晰。
这一瞬间,让扒拉在地窖口的新人有些懵。
被陈岁掐住的堕神宛如行尸,只凭本能稍作反抗。
这该死的致命感和压迫力,让他们不由得怀疑人生。
谁才是神?
谁才是人?
“那么,你想得到我的信仰吗?”
真挚的眼神和虔诚的声音,足以惑神。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失去人类信仰很久很久的神明,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一遍又一遍地垒着石头。
一面放任自己堕落,一面又是那么地想要有人救救祂。
祂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信仰。
而祂已经失去信仰很久了,力量早已枯竭。
这个时候哪怕有一个人,愿意信仰祂,对祂来说,都是救赎。
而陈岁就像那根救命稻草。
就在祂以为自己看到希望而放松警惕的时候,陈岁忽然转变了语气。
他似笑非笑地打碎了祂的希望。
“别妄想了,从你滥杀无辜开始,就已经不会有人再信仰你了,你活该被遗忘。”
他指了指祂被钢筋水泥侵蚀的胸膛,在开裂的泥砖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与心脏相连的血管已经被完全侵蚀。
“钢筋水泥嵌在皮肉里,很疼吧。你守护的森林已经变成了城市,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还在坚持什么?不如早点解脱?”
陈岁轻飘飘一句话,让祂彻底破防。
祂那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仿佛遭到痛击,放弃挣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
堕神不甘地发出磅礴的鸣音。
有风从地窖深处席卷而起,所有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悬挂在夜空的月亮陡然生出裂隙,像一只将碎未碎的玉盘。
弹幕里再次炸开了。
【今晚的月亮好诡异】
【好家伙,我以为他是去给予信仰救赎堕神的,没想到他只是去劝人家赶紧变成石头】
【讲个笑话,这里是新手村,把堕神劝死的嘴强王者是个连直播都不开的新人,滑天下之大稽】
陆鸣潮从老赵身上搜出了那颗被他藏起来的鹅卵石后,第一时间冲着地窖里的陈岁喊了一句。
“接住。”
一颗圆润的鹅卵石,以许愿金币的姿态,在半空中翻转着被投入地窖。
陈岁接住鹅卵石,席地而坐,对即将死去的堕神说:“最后一次了,我陪你垒石头。”
半个身体与水泥墙融合的狐狸头已经不太能动了。
狭长的双眼也逐渐失去了焦距。
陈岁把丢失的鹅卵石放到了祂坚硬的,水泥质地的手中。
祂用最后的力量,控制着那几根笨拙的手指,放上第六块鹅卵石。
陈岁随后放上第七块鹅卵石。
对面的堕神正在死去。
像这种时候,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我是在乡下的孤儿院长大的。”
“在那里,什么都是共用的……”
“刷牙的杯子,冬夜里的棉被,穿了两年的衣服不合身了,第二天就被更合身的人穿在身上。”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属于我的。”
所以陈岁一直以来,对“家”这个字眼有执念。
“长大后搬去大城市,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很排斥那个地方。”
“不喜欢宽阔吵闹的马路,冰冷高耸的建筑。”
“但后来我才知道,我所有的不喜欢,所有的偏见,或许是因为孤独。”
马路宽阔,显得他很渺小,像一只独行的蚂蚁。
建筑高耸,那里不是他的巢穴,没有他的归属。
“于是我努力工作,攒下首付,终于在偌大的城市里,买了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房子,那是我的家。”
从那一天开始,他有了家,有了归属。
只是还没来得及做规划,在开车去新家的路上,就遇到了车祸。
鹅卵石已经堆到了第八块。
陈岁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曾被称之为“神明”的生物。
钢筋水泥的侵蚀,早已让祂遍体鳞伤。
“你有没想过,你所有的抗拒,其实也是来源于孤独?”
“你想要一个家吗?我可以给你。”
那只僵硬而笨拙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瞬。
然后祂听到陈岁继续说:“连小猫小狗都能适应的地方,你却适应不了,所以下辈子,别做神明了,来我家做宠物吧,如果我能顺利离开这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