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们成婚(99)
那话劝完,她愈发哭得厉害,之前压抑着不敢哭,这会子他醒了,她敢哭了,埋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场眼泪。
他听着她的抽泣声,偏下头去亲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如同小鸡啄米,满腹的心疼和怜爱,“不哭,我在......”
直到将蓄在眼眶内的泪流光了,芸娘才罢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抬头再次看向他。
那可怜的模样,一阵阵揪住了他的心,他想起自己晕迷之前,她还没醒过来,又紧张地看了她一圈,“你好点了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芸娘摇头,“我都好了,郎君不必担心。”
裴安这才反应过来,抬目打探跟前的坏境。
四面土墙,屋顶几根横梁,粗糙简陋,他正欲问她这是哪儿,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响亮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便见一位身子魁梧的妇人,一手提着鸡,一手拿着刀,站在门口扯着大嗓门道,“丫头,鸡拿去给你兄长炖了。”
第69章
妇人说话算数,今儿一早,便去村口提了一口鸡回来。
进门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还在想着小白脸是不是醒了,如今一看,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扭头朝她望来。
那风流倜傥的眉眼,比躺着时,还要英俊万分,唯独那双眼睛,与她想象中有所不同,尖锐锋利,初一眼,还让她怵了一下,险些就挪开目光,又想起他的身份和处境,大胆地盯了回去。
这一盯,便觉心口“咚咚——”直跳,立在门口,痴痴地看着,没了反应。
裴安才醒,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完全不知跟前这位村妇是何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后,微微拧起眉目,问芸娘,“什么兄长?”
芸娘目光躲闪了一下,未来得及解释,那妇人听见了,回过神,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嗓门极大,“小郎君醒了?身子觉得如何了?可怜的,见到你和你妹子在林子里,半死不活的,真让人忧心,如今总算是醒过来了。”她说着往芸娘这边挤,将手里的鸡塞给她,“妹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炖鸡,给你兄长补补,这刚醒过来,可马虎不得。”
鸡递到芸娘跟前,还在扑腾。
裴安眼皮跳了一下,她何曾碰过这东西,正要下床去接,只见芸娘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把从妇人手里擒住了鸡翅膀,“好好,马上就炖。”说完朝裴安猛挤了一下眼睛,“兄长你先躺一会儿,待会儿让神医替你再看看,手上的伤口有没有好些。”
她一番挤眉弄眼,他眼皮子跳得更厉害。
兄长,神医,刚醒来,这一通子乱七八糟的称谓,若非自己心神坚定,真还以为是自己脑子烧糊涂了,错乱了。
再见跟前妇人看他的那副神色,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兄长......
出息了。
他两道目光沉甸甸地瞅着芸娘,想要让她给自己一个解释,芸娘却眼珠子咕噜一转,不敢看他了。
妇人脸上的兴奋之色难以抑制,晒得两抹红晕来,忙将衣袖往上一推,凑上前,“小郎君,我看看.......”
她一只胳膊比裴安的还粗,一伸过来,裴安及时往后一避,眸子凉得瘆人,“拿开。”
妇人一愣。
芸娘见他变了脸,知道要出事,忙上前去安抚,“兄,兄长,这是救了咱们的神医,要不是她,咱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裴安看着她不说话。
所以呢,就卖了他,拿她的话说,他堂堂明春堂堂主,御史台大夫,需要沦落到出卖色相?
看出来了他脸色不好看,芸娘及时朝他扬了扬手里挣扎的母鸡,“兄长,鸡,鸡汤......”
他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了一条命,刚醒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遭了那些罪之后,芸娘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名节这玩意儿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保命最要紧。
横竖只用一下他的脸,旁的便宜她保证不会让那妇人占上半分。
她眸子透亮,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裴安这才注意到,这才几日,她脸色已经憔悴不堪,头上漂亮的发髻早就散了下来,被她凌乱地捆在脑后,身上还是那件粗布,已被泥土糊得看不清原本颜色,此番狼狈,瞧进眼里,他的心又如同刀子在割。
她为了救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他连命都能给她,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他沉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看向跟前的妇人,眼里的凉意便退了大半,“抱歉,多谢相救。”
声音虽依旧平淡,但比起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好了很多。
妇人被他这般直勾勾地看了一眼,只觉心都要飞了起来,哪里还会去介意他刚才的那句话,红着脸道,“没事没事.......小郎君昏迷着,也不知情,不知者不罪。”
一声一声的小郎君,实在是刺耳。
裴安咬牙才忍了下来,看着芸娘手里那只鲜活的母鸡,眸子一顿,突然道,“家妹不会杀鸡。”
他这番破罐子破摔,出卖色相到底,简直是丢了尊严不要当泥踩。
要是被底下的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可又如何,要他看着她受苦,他留着那尊严又有何用。
妇人看着他撇开的头,愣了一下,随后一脸兴奋,“没关系,我会!我去杀,杀了给小郎君炖上。”妇人说完,一把从芸娘手里夺过了母鸡,亲热地交代道,“妹子就留在这儿,你们兄妹俩好好说会儿话.......”
小郎君这明显是将她当自己人了。
妇人高兴地提着鸡出了门槛,听不到脚步声了,芸娘才回头意外地看着裴安,夸赞道,“郎君,你太厉害了,比我还会。”
裴安没应,只盯着她,也不说话。
芸娘当他还在生气,挨过去坐在他床边,轻声哄道,“郎君抱歉,林子太大,又下了雨,郎君还发起了热,那妇人恰好路过,我见她并没有要搭救的意思,实在想不到办法,才用......”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裴安一把搂在了怀里,紧紧的抱着,抱了好久,芸娘都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了,才听他沙哑地说出一句,“是我该说抱歉。”
是他没能将她护好,还让她受了这么多罪。
他不只一次后悔,后悔将她绑在了自己身边,没让她跟着王荆走,有过这回之后,他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算自己最后无法落到好下场,也不能再将她置身于险境之中。
那样的恐慌和害怕,有一次就足够了。
两人是活下来了,可这番你谢一句我谢一句,又相互道歉也不是事儿,芸娘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声音轻柔地道,“郎君救了我,我也救了郎君,谁该道谢谁该道歉,算不清了,咱们这辈子注定了要纠葛不清,我倒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夫妻,共过患难,将来才能一条心,走得长远。”
见她语气冷静,倒是比自己还要坚强。
她说得没错,但有一点,不是因为他们是夫妻,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王芸。
倘若不是她,就算他与旁人结为了夫妻,也不值得他拿自己的命去护。
他依旧心有余悸,“若有下回,你自己先走。”
这话芸娘溺水醒来时也对他说过,可他都没做到,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会再有下回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和郎君会一辈子顺遂。”
他摸着她的头,点头应道,“对,不会再有了。”
没人打扰,两人抱在一块儿,好好地温存了一阵,死里逃生出来的庆幸感,一切苦难都是值得。
妇人很快炖好了一锅鸡汤,连肉带汤整只端了上来,饿了三四天,这一顿,便是山珍海味。
接下来的两日,有了裴安的‘牺牲’,过得很好,不仅有吃的喝的,妇人还去村子里找了两套换洗的衣裳回来,两人终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妇人的药草效果还挺好,芸娘肩头和脚底的伤也开始结痂,怕裴安瞧见了会内疚自责,芸娘遮挡得严实,没让他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