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赵云升看了眼七弟,心底忍不住感慨,明明比他小那么多,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也难怪父亲也更看好弟弟。
这般想着,赵云升一时有些失落。
第二场考试的时候,他身体健康,自认也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若名次还是不如,那……
“二哥哥?”赵云安见他脸色不大对,伸手拉了拉衣袖。
赵云升低头,便瞧见他正担心的看着自己。
七弟分明还是个孩子,眼底的担心也情真意切,前几日还为自己打发了刘兄……
“没事,今日起得太早,我有些累了。”
赵云安便笑道:“二哥哥不如去车上休息,有我跟马贵知书等着就是。”
赵云升自然是不会走的。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立刻往前涌,一时将红榜之外挤得水泄不通。
在人群之中,赵云安也只觉得心口直跳,幸亏马原身强体壮,才能护着他没被撞倒。
赵云升眼睛里只剩下那张红榜,迅速的往第一名看去,死死的钉在了那里。
“少爷,您考中了,是案首!”
马贵兴奋的叫起来。
赵云安抬头看去,等看清楚自己的姓名籍贯,一颗大石头才算落地。
别看他一直镇定自若的模样,其实心中也没底,毕竟古代的科举人为喜好因素太多,谁知道他会不会遇上霉运。
幸好,一切顺利。
赵云安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总算没辜负孟先生的嘱托。”
他若是没考中,孟先生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他半年。
知书也迅速找到了名字,惊喜喊道:“少爷,考中了,您也考中了。”
“是第六名。”
知书欣喜过后,才发现自家少爷的脸色不大对。
他很快便明白了根由,低声劝道:“二少爷,您中了秀才,明年便能参加乡试,到时候肯定比七少爷早中。”
赵云升抿了抿嘴角,并不觉得这值得高兴。
让他最痛苦的是,即使没有赵云安,他这个第六名,也不可能变成第一名。
赵家兄弟确定了名次,顺着人流往外走。
好不容易挤出来,赵云升勉强拱了拱手:“恭喜七弟,高中案首。”
赵云安也笑道:“恭喜二哥,从此之后咱们不再是白身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少爷,是方才那位梁公子。”马贵眼尖道。
赵云升冷笑道:“方才还上门挑衅,现在却灰溜溜的跑了。”
这么一对比,他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毕竟那边云州府试的案首,不也被七弟压在下头。
有人比自己还要倒霉的认识,让赵云升心底好受了许多。
他好歹是第六名,那个梁文博还不如他。
赵云安不知道二哥在别人身上找到了优越感,院试结束,他们却还不能直接回京。
三日之后,学政会在当地的官署大堂,为新晋秀才们设宴,举行簪花之礼。
第二日,全套的“秀才服”就发了下来。
赵云安一看,大魏的秀才服是靛蓝色的,圆领马蹄袖,礼帽周围镶嵌着红缨,甚至长筒靴都一块儿配齐。
上手一摸,这秀才服还是丝绸所制,手感上佳。
“少爷,从今往后,您就是秀才公了。”马贵乐滋滋的说。
赵云安也笑:“好歹能见官不拜。”
柳心却已经打开衣裳检查了一遍,皱眉道:“这衣服太大了,得好好改才能穿。”
秀才服都是一块儿定制的,分大中小三种,可赵云安身量不足,即使是最小的分下来,他穿着也略显宽松。
赵云升那边的情况相反,他身材高大,最大号的套上去,依旧显得有些紧绷绷的。
柳心与黄莺一块儿拿出针线来,两人都是做针线的好手,三下两下的功夫,衣服便合身了许多。
赵云安套上去试了试,满意道:“多亏柳心姐姐手巧,不然我可得拖着长衫去赴宴了。”
柳心被逗笑了:“奴婢粗手笨脚的,也就少爷能夸我。”
赵云安笑道:“如果柳心姐姐还算粗手笨脚,那我岂不成愚笨之人了。”
“少爷您是拿笔墨的手,哪儿要做这些。”柳心笑道,顺手又把缝制修改好的秀秀才服收起来。
“还有时间,奴婢用清水洗一遍,晾干了再熨平,这样穿着才舒服。”
赵云安瞧她忙里忙外的,暗自感叹多亏带着柳心,不然这些事可没有人做。
黄莺瞧着他们主仆说笑,眼底也有些羡慕。
她虽然是赵云升的通房丫鬟,但实际上并不得宠,赵云升的脾气不好,可不像七少爷这般整日笑呵呵的。
“黄姐姐,你可要一起去?”柳心问道。
黄莺便说:“我还是等二少爷回来,先让他试一试再看。”
“二哥又去参加诗会了?”
“说是实在推脱不了。”
赵云安挑了挑眉,如今科考结束,他也没理由继续拦着二哥。
再者,赵云安也敏锐的察觉,自从最后的名次出来,他得到了案首,赵云升心底便很不是滋味,只怕也不想在家面对他这位弟弟。
簪花宴这一日,赵云安早早的穿戴整齐,与赵云升一块儿坐车到了官署。
说是簪花宴,实则他们到了地方,得先走簪花之礼。
赵云安再次体会到古人对礼仪的看中,这一日是学政亲自带头,领着新晋秀才们拜谒孔子。
三拜九叩之后,这群秀才们才算是真正成为孔子门生,儒家子弟。
孔子认不认,赵云安是不知道。
但一个流程走下来,这大日头下,新鲜出炉的秀才公们,崭新的秀才服都汗湿透了。
可除了赵云安这个腹诽的,其余秀才不但不会抱怨,反倒是兴奋的红光满面。
因为从此之后,他们终于从童生变成秀才,是真正有朝廷认证功名的人了,不再是白丁。
老百姓见了地方官还要磕头下跪,秀才却不用,甚至还能有位置坐,即使犯了罪,县官也不可能擅自动刑,而是要请学官来处理。
随之而来的,秀才可以免去徭役,还能享受赋税特权,是真正的“乡绅”阶级。
赵云安身为案首,站在队伍的最前排。
三跪九叩,他们跪拜的不是孔子,而是身份上彻底的改变。
他人如此,赵云安亦然。
等礼毕,真正的簪花宴才终于开始。
官署中已经置办好酒席,四周的装扮也颇为喜庆,不过仔细一看,宴席较为简单,席间也没有丝竹管乐,倒是也符合当地学政的风格。
赵云安乃是此次案首,他一到场,立刻引来众人瞩目。
他顺着下人指引落座,明显能察觉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其中有好奇的打量,善意的笑容,也有嫉妒的目光。
很快,便有秀才过来攀谈,结交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云安年幼,虽看着颇具风采,秀才们心底也很不服气,甚至暗地里觉得他不过是托了永昌伯府的福,所以才能高中案首。
其中说得最多的,自然就是梁文博。
院试之前,梁文博信心满满,以为案首必定会被收入囊中。
谁知道院试结束,他不但不是第一名,连前十都没进。
虽还中了秀才,梁文博却没有半点喜色,甚至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没少在外头嘲讽赵家兄弟。
他见赵云安来到云州后,便是闭门苦读,一次也没有出来赴宴,便以为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大少爷,存心等着看他笑话。
谁知道一批批人过去,赵云安却镇定自若,如鱼得水。
一番谈吐,倒是让心底不服的秀才们,都暗暗称赞,道一声不愧是永昌伯府出来的人。
“梁兄,这赵云安年岁不大,聊下来确实是博古通今、满腹经纶,不愧是当年状元郎教出来的学生,此次他是案首,我等也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