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宫中,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往永昌公府送。
奇珍异宝不稀奇,稀奇的是皇帝吃到一块可口的点心,都惦记着这位永昌公,巴巴的让人送过去。
再看太子与三皇子,那也是三天两头的往永昌公府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就算不是亲兄弟,瞧他们热络的情分,便知道这感情有多深厚。
如此一来,文武百官否定了永昌公得罪皇帝的想法,揣测纷纷。
没有人认为赵云安去良种所,是真的要干出什么事业来,反倒是觉得他聪明。
反正永昌公府已经到了这份上,赵云安又备受宠信,与其是累死累活,倒不如去清水衙门清清闲闲。
诸位大人自以为看透了。
殊不知赵云安进了良种所,就立刻忙得两脚不沾地,累得晚上赵琼哭得再大声,都没能把他从熟睡中吵醒。
实在是选育良种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在此之前,赵云安便翻阅古籍,查找古人选育的办法。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很早开始便知道要挑选饱满、光泽、扎实的种子,才能孕育出更多的粮食来。
赵云安在漳州府的时候,就知道当地百姓在播种之前,会先把杂籽、病籽、破籽、秕籽和杂质去除,选留饱满、籽粒大小整齐、无病虫、无杂质的种子。
但这样的选育过程极为缓慢,是靠着自然的优胜劣汰在慢慢转变。
赵云安进入良种所之后,便去看了先前留下来的“种子田”。
工部下属的佃户会在种子田里进行良种繁育,然后通过精细化耕作,以此来进行繁育良种。
但同样的,这个办法也是老办法,进程缓慢,推广极难。
赵云安进入良种所之后,迅速便定下了三管齐下的办法。
其一就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加强农具与耕牛的普及,让百姓们家中的壮劳力发挥最大的作用,能够有最大的精力去精耕细作。
在这个精耕细作的基础上,再对每年收成的种粒进行挑选,选出其中肥实光润的作为来年的种子。
这个办法的好处就是,很大程度是依托于百姓们现在耕种的习惯,并无太大改变,只要当地父母官能将耕牛和农具发放到位,就能直接展开。
同样的,这个办法依托于劳动力,百姓们利用工具,付出成倍的精力,才能获得丰收。
其二,赵云安上奏皇帝,由皇帝直接下令,从大魏全国来选取自然变异的优秀植株。
广撒网,下头的官员为了奖赏自然会用心。
若是运气好一些,能出现优秀的自然变异植株,通过这些植株的种子繁育良种,到时候能达到极好的效果。
唯一的坏处就是,自然变异靠运气,能不能发现更是看天意。
很多时候,实际耕种的百姓并没有变异的意识,并不会将这些植株跟其他的分开。
其三,便是赵云安现在忙碌的。
针对种子田进行了优化,同时进行单株选择、分系比较、混合繁殖三个步骤,通过不断的提纯复壮、防杂保纯,择优去劣。
听起来简单坐起来难。
赵云安本身又不是学农业的,对优化粮种还停留在杂交水稻上。
杂交水稻跟他想要选育出来的良种,偏偏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即使他有本事将杂交水稻弄出来,可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杂交粮种不符合国庆,无法保证粮种不退化。
赵云安觉得真要搞杂交水稻的话,他至少得先把火车造出来。
否则怎么能保证各地粮种的支持,总不能第一年丰收,后头几年就减产吧。
再者,大魏从南向北地域辽阔,气候大有不同,种植的对象也有区别。
零零碎碎之下,赵云安写的策划书厚厚一叠,真的实践起来更是头晕眼花。
幸亏还有皇帝至此,从各地调来经验老道的农人,又有在良种所多年的老人支持,才勉勉强强坚持下来。
赵云安赶着春耕,将种子田这一年的种子全部撒播下去。
因为原本的种子田不够用,赵云安还上奏皇帝要地方,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将几个皇庄给了他。
要知道其中一个皇庄风景极美,还有温泉,位置更好,有钱都是买不到的。
落到旁人眼中,这又成了皇帝宠信永昌公的证明。
殊不知这皇庄落到了赵云安手中,那就是牛嚼牡丹,里头全被铲掉成了种子田。
一开始干活的农户还有些战战兢兢,暗暗咋舌这么好的地方,那么好看的花花草草,现在就铲掉做农田?
赵云安可不管这些,他只看到肥沃的黑土地,温度不同,环境不同,正适合他用来做实验。
日子久了,农户们也麻木了,听赵大人的就是。
赵大人还说了,若能做出一些成绩来,到时候人人有赏,功劳大的还能当官。
农户们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过了几日,便听闻琉璃坊那边的事情。
第一个打造出琉璃的小徒弟如今不再是工匠,竟成了小吏,虽然只有七品,但也是朝廷命官了。
曾经给老工匠打下手,生活在工部最底层的小徒弟,如今鲤鱼跃龙门,被所有人羡慕。
听赵大人的话,还能改换门第!
如此一来,别说是铲地,就算赵大人让他们去死,为了光耀门楣,也不是不能咬咬牙。
一时之间,赵云安虽然要求几位严格,却成了种子所最受欢迎的人。
李云平骑着骏马,顶着烈日,进入种子田的时候,就远远的瞧见自家七弟挽着袖子裤腿,连个帽子都没带,正弯腰看稻子呢。
“七弟。”
李云平翻身下马。
“等等。”赵云安瞧见他来,厉声喝道。
李云平整个人僵在马上。
“三哥,你往后几步,别踩着我的地。”赵云安表示。
李云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田埂:“距离还这么远,放心,你哥我耳聪目明,踩不坏。”
赵云安这才满意了,随意的擦了擦手上的泥巴,从地里头上来。
“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李云平瞧着他就笑:“来看看你,七弟,这才多久,你怎么晒成一个黑炭头了,如今回家我二婶还能认识儿子不?”
不是他夸张,赵云安最近是晒黑了很多,乍一看跟曾经的玉树临风相差甚远。
赵云安笑了起来:“男人黑一点怎么了,我这叫男子气概。”
李云平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事情你喊手底下人去干就是了,怎么还自己下地,养着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他是真心疼弟弟,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苦头。
赵云安被逗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三哥在军营带兵打仗岂不是更辛苦。”
李云平一想也是,当初断了粮食,他们不得不以草根填肚子也是有过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七弟晒得黑乎乎的,他就开始心疼。
看了看弟弟,李云平说道:“大概是我弟弟长得太好,掷果盈车,如今瞧着夫人小姐们心疼,我也跟着心疼了。”
笑闹了几句,赵云安才问:“三哥,是不是有事?”
李云平脸色一肃,眼底又带着兴奋:“父皇终于答应我去西南了。”
“这么快?”赵云安皱了皱眉。
李云平却道:“老子骨头都生锈了,恨不得早些离开京城,那些苍蝇简直烦死人。”
就像他当年猜测的一样,一旦成了三皇子,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总有人会站队,挑拨他与大哥的感情。
李云平不喜欢拘束,但这般迫不及待想离开京城,也是发现不只是那些人,就连他们共同的亲生母亲皇后,似乎也有这迹象。
赵云安想了想,低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他。
又道:“虽说他现在娶了当地的妻子,地位不同,但心有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