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口道:“永昌伯在北疆多年,与顾将军向来交好,许配儿女亲家也是正常。”
他又道:“顾家女儿身在京城,想必堂姐也曾见过,可堪为良配?”
婚书是送到龙案上的,皇帝若不想应允,永昌伯府甚至不会知道。
他既然将人传召进来,心底便已经允许了。
赵老夫人开口道:“陛下,安儿那孩子人小鬼大,早早的求了陛下婚姻自主,陛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隔房的大伯。”
赵云衢也道:“父亲如今不在了,他是否与顾将军有过约定,我们也无从得知。”
皇帝见永昌伯府不像是欢喜,心底微定。
他希望永昌伯帮他监督北疆军,却不希望他与北疆军同一个鼻孔出气。
如果今日永昌伯还活着,皇帝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但是他死了,这桩婚事的好处便大于坏处了。
至少能彻底安下顾斌的心。
皇帝开口道:“顾将军的人品,朕还是信得过的,他不是空口白牙的人。”
“既然这是永昌伯的遗愿,云安那孩子向来是孝顺的,想必他若是知道,也不会有何异议。”
不等两人回答,皇帝又道:“朕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这毕竟是永昌伯的遗愿。”
赵云衢眉头微皱:“陛下,也许父亲还活着。”
皇帝却叹了口气:“赵爱卿,其实……顾将军已经发现了永昌伯的尸首,只是面目不清,无法确认。”
赵老夫人微微一颤,靠着孙儿的搀扶才没有倒下。
皇帝继续道:“但那人的身形与衣裳,确实是属于永昌伯,朕心中不忍,这才隐瞒至今。”
“骏儿——”赵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皇帝面露不忍,安慰些许,才道:“堂姐,表兄一心为国,他为安儿定下婚事,想必也是为大魏安稳着想。”
“朕不忍心辜负他的一腔爱国之心。”
赵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皇帝的话语十分刺耳。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臣妇任凭陛下做主。”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朕会下令让礼部操办此事,云安还需驻守漳州府,那不如让顾家女携嫁妆嫁过去。”
赵老夫人只是又道:“多谢陛下。”
操持婚事的事情,帝后直接包揽了过去,赵家与顾家只需听从礼部吩咐就是。
可一走出宫门,赵老夫人却死死拽住孙儿的手:“衢儿,这事不对劲。”
赵云衢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眉道:“父亲为何会跟顾家结亲?”
赵老夫人昏黄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要取信顾家。”
有什么比联姻更快,更稳定,更能拴在一根绳子上呢?
赵老夫人依旧坚信儿子还活着,却只觉得眼前一团乱麻扯不清。
“委屈安儿了。”她叹了口气。
赵云衢倒是道:“顾家有两个嫡女,定亲的乃是原配长女,听闻十分出色,也许安儿会喜欢。”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定亲的消息传到了顾家,顾家也乱成了一团。
顾季夏已经过了十八,这年纪还未定亲的,在京城也是少见的。
只是她与继母的关系不好,这些年来顾将军又一直镇守北疆,从未回到京城,于是婚事便不尴不尬的拖延了下来。
顾夫人心底想着,既然官人不许她插手婚事,那她就索性不管,最好拖累成一个老姑娘。
哪知道峰回路转,圣人赐婚不说,居然还让礼部来操持婚事。
嫁的人还是赵云安,即使永昌伯府死了,赵云安也没有继承永昌伯府爵位的资格,可他年纪轻轻就是知府,将来前程无量。
顾夫人嫉妒的心口疼,躺在塌上直叫唤。
顾兰秋听了,便来劝自家亲娘:“娘,您还真以为这是好亲事?”
“那可是永昌伯府,赵云安相貌堂堂,更难得早早的当了知府,前程无量。”
顾夫人骂道:“早知道你爹偏心,一门心思只疼前头生的,没想到他这么偏心,还在打仗呢,居然还有心思帮那死丫头谋这么一桩好婚事。”
顾兰秋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娘,你这就想岔了。”
“外头都说永昌伯已经死了,以后袭爵的是赵云衢,赵云安算什么,一个二房的堂弟而已。”
“就算不能袭爵,他自己也够出息的。”
“他哪儿出息,以前那是陛下看在永昌伯的面子上,故意提拔的,外头都说了,什么紫金莲,那都是皇上帮他做面子。”
“可永昌伯现在已经死了,将来这面子情分还能有多久?”
顾兰秋嗤笑道:“娘,你瞧着吧,等战事平息,赵云安指不定就得在知府的位置上待上一辈子。”
“我就不一样了,等爹驱逐匈奴,立下大功,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我挑。”
顾夫人一想也是,顿时又高兴起来:“也对,哼,陛下指不定要拉拢我们顾家,所以才眼巴巴的赐婚。”
“爹肯定也是怕圣上怀疑,所以才用她跟永昌伯府定亲,来让陛下信任。”
“你说的有道理,哼,那就让她嫁过去吧,一个赔钱货,能起点作用也好。”
“娘,我也是女儿,她是赔钱货那我是什么?”
“你不一样,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
母女俩商量着倒是高兴,连礼部来操持婚事,不能在嫁妆上做手脚的不快都忘了。
门外,顾季夏面无表情的听完,转身离开。
“姑娘,您别伤心。”
顾季夏反倒是笑了:“她们是什么性子,我是早知道的,怎么会因为这些伤心。”
丫鬟忙道:“姑娘,永昌伯府是好人家,内里干干净净的没有那么多乌糟事,将军肯定也是为您着想,才定下这桩婚事的。”
“我知道爹爹是疼我的。”顾季夏微微叹气。
她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的姻缘居然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想起几次见面,赵云安的模样,顾季夏心思一时有些乱。
丁府中。
丁郡马也得到了双方联姻的消息,他听了,倒是嗤笑一声:“看来赵骏是真的死了,否则皇帝不会应允他们联姻。”
“大人,应陛下指令,凉州军已经驰援北疆。”
丁郡马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可有异常?”
“暂时并未发现。”
属下又道:“此次匈奴来得又急又快,顾将军没有准备损失惨重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事发巧合,永昌伯当时居然在姜蓉镇。”
丁郡马眼神一黯:“可惜了。”
两人还要说什么,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丁郡马一个眼神,下属立刻就消失了。
很快,丁傲儿从外头走进来,她面上带着几分郁结:“爹,我听说陛下为赵云安与顾家赐婚了?”
“圣旨已经下了。”丁郡马看向女儿,“你还惦记着赵家的小子?”
丁傲儿摇了摇头,只说:“爹,你别瞎说,我与他又没有什么。”
“只是陛下不是答应过,让赵云安婚姻自主,为什么会忽然赐婚?”
丁郡马这才解释道:“是永昌伯死前定下的婚事。”
“原来如此。”丁傲儿又叹了口气。
“原以为他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没想到时到今日,依旧逃不了命运安排。”
丁郡马顿了顿,笑着说了句:“别人不可以,但傲儿喜欢谁,便能选谁。”
丁傲儿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丁郡马只是慈爱的笑着,看着心爱的女儿,脑中却浮现出赵家人的模样来。
形势比人强,赵家光有一副孔雀花样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任人安排。
摸了摸女儿的长发,丁郡马又道:“爹知道康亲王与荣亲王屡屡示好,傲儿,你可有喜欢的?”
丁傲儿连忙摇头:“爹,他们都比我大了这么多,女儿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