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氏在旁撇了撇嘴,开口道:“小叔,那我就先上车了。”
常父这才反应过来:“要不咱也先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儿。”
“也没啥事儿。”
赵云安笑着说:“我会派人在贡院外头守着,这边有点动静咱们都能知道。”
即使如此,常父依旧是吃不好睡不着,常安在里头考了几日,他在外头就焦灼了几日,连带着嘴角都长出来一连串的燎泡。
赵云安安慰他,常父便苦笑:“道理我都知道,可这心里头老是悬着放不下。”
“云安,你也不用老陪着我,我没事儿,等常安出来就好了,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赵云安也没了法子。
回头等见到赵云衢的时候,他便忍不住感叹道:“大哥,这几日见常叔那么焦灼,我才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
赵云衢难得有空,便摆出一副老父亲的姿态来宽慰弟弟:“哪里不同,你跟哥哥好好说话或?”
赵云安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考中,等几年再考也不怕,就算一辈子考不中,那还有蒙荫这条路可走。”
就像是赵云升,一年没考中,只要他愿意就能继续考下去。
“最最最不济,文不成武不成的,留在家里头处理庶务也是一条出路。”
“可是普通人却没这么好运,寒窗苦读十年,对于寻常人家而言,阖家供一人读书已经吃力,若是没能考□□名,那不只蹉跎了岁月,更是拖累了一家人。”
正因为如此,常父才那么担心焦躁。
“这几日我安慰常叔,可说完了总觉得苍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就像这一次,常安上进赶考生了病,花销了不少银子,常家不算贫困,可若是再这么多来几次的话,恐怕也得倾家荡产。
更别提若是没有遇上他,常安这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好。
若真的一命呜呼,全家人这么多年的投入全成空了。
赵云衢没想到弟弟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回应。
赵云安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了:“大哥,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得了便宜还卖乖?”
毕竟他出生在永昌伯府,占尽了地位优势。
赵云衢忽然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弟弟长大了,知道人间疾苦了。”
捂住额头,赵云安抱怨道:“我从小就知道。”
人间疾苦什么的,他上辈子可是从头至尾体会了一遍。
赵云衢笑了一声:“七弟,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但不能让自己困在其中。”
“什么意思?”赵云安没明白。
赵云衢意有所指:“你的那位好友想的反倒是比你明白。”
“投胎是天注定的,可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
“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决定不了投胎,但出生之后各凭本事。”
赵云安托着下巴:“可投胎的好坏,岂不是大大的影响了众生平等?”
赵云衢忽然又敲了他一下:“胡言乱语什么,众生怎么可能平等?”
“都是人,有什么不能?”
“上辈子造了孽的,这辈子投胎成了猪狗又怎么说?”
赵云安揉了揉额头,嘀咕道:“我跟你说众生,你跟我说玄学。”
“难道不对?”
赵云安认真想了想,如果从六道轮回的角度,倒是确实很合理,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出身就比别人差。
上辈子积福了,那出生就是躺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因必有果?
赵云安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自家大哥说:“大哥,那我上辈子肯定积福不少,要不然怎么能投胎到咱永昌伯府,有这么疼我的大伯,还有这么疼我的哥哥。”
“张开嘴让我瞧瞧。”赵云衢打趣道,“是不是吃了蜜糖,说话这么甜。”
赵云安嘿嘿一笑,又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有永昌伯府能帮我撑腰,这辈子都不用怕。”
赵云衢一愣。
原来在七弟的心中,生长在永昌伯府是幸运的事情。
再想到他出生就遭遇横祸,接二连三的被牵扯到乱局之中,可这孩子似乎从未抱怨过。
他并不是不懂,相反,七弟聪明的很,可偏偏不在意。
从小到大,赵云安一直是这么开开心心的模样。
赵云衢眼神柔和,伸手想揉一揉他的脑袋。
啪嗒一声,赵云安立刻给他打开了:“说了不许再摸我头。”
赵云衢翻了个白眼:“我稀罕。”
“赶紧让大嫂来瞧瞧你这样儿,哪儿有外人说的温文尔雅,大哥,你也是个双面派。”
赵云衢哈哈一笑,直接搂住他一顿揉搓:“让你腹诽,看来是欠收拾了。”
笑闹了一阵,赵云安到底是没保护住自己的发髻,头发也乱了,簪子也散了。
赵云衢没让丫鬟动手,自己给他挽好了头发。
捏了捏那小揪揪,还取笑了一句:“我家安儿的头发又多又黑,将来弱冠怕是一个冠都装不下。”
赵云安便说:“那你给我打一个大一点的,将脑袋直接包进去。”
“行,大哥给你打。”赵云衢笑道。
赵云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头又说了一句:“大哥,等将来我入朝为官,要想办法改善老百姓的日子,让他们不用那么辛苦,不管谁想读书,都能读书。”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读书都是奢侈品,完全被上层垄断。
他穿越一世,享受了这么多年贵族阶级的好日子,也总得做一些什么事情。
从这一日起,赵云安决定了,除了让家人平安喜乐这个目标之外,得再加一个。
赵云衢又愣住了,随后却笑了起来:“我弟弟好志气。”
说完了这话,赵云衢忽然问起:“七弟,你说让常安来当你六姐夫怎么样?”
“什么?”
赵云安惊讶的看向大哥:“认真的吗?”
“你不同意?”
赵云安连忙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六姐姐能愿意吗?”
作为朋友,他觉得常安很好,有才华,爽朗大气,可作为姑爷人选的话,常安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了。
最醒目的一点就是,远在云州的常家连富有都说不上,与伯府天差地别。
赵云衢解释道:“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原本就打算从今年新科进士里挑一位,为六妹榜下捉婿。”
这么一说,倒是很合理。
赵云安想了想,为常安说了句公道话:“别的不说,常安肯定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赵云衢点头道:“若能成为姻亲,将来常安出息,也能成为永昌伯府的一道臂助。”
赵云安张了张嘴。
“你是不是想说,永昌伯府不用牺牲姑娘家的婚事?”
赵云安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云衢笑道:“成亲是结两姓之好,互利互惠自然是最好的。”
“常安出身单薄,即使他日高中也需要伯府的人脉扶持,而六妹需要一位温柔体贴,能尊她敬她的好夫君,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他捏了捏弟弟的发髻,自从赵云安强烈反对,不许他捏脸之后,赵云衢便多了这个习惯。
“安儿,人生大事,若是只求一时痛快,即使一开始两情相悦,那也是不能长久的。”
“只有相互扶持,这日子才能走得久远。”
赵云安似懂非懂。
赵云衢笑着怕了下他的额头:“只是告知你一声,还得等皇榜出来,常安若考不中,此事也不必再提,六妹不可能再等三年。”
“常兄能考中的。”
“若能考中,那就看他们俩的缘分了。”
赵云安懂了,永昌伯府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如果常安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这桩婚事就会作罢。
心底藏了事儿,赵云安再见到常安的时候,忍不住便打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