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77)
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押着一众五花大绑的人游街而过,樊长玉看清那些人身上的服饰,大惊:“那不是溢香楼的伙计么!”
王夫人心中也是一个咯噔:“县令这么快就要下手了?”
樊长玉没在被押解的人里瞧见俞浅浅,疾步上前挤到围观的人群里去瞧。
边上围观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怎地溢香楼的厨子伙计都被抓了?”
“听说是溢香楼的饭菜吃死了人,那家人抬着棺材去溢香楼门口闹事后,官府为了查案这才封了溢香楼,把楼里的伙计都带回去审问。”
樊长玉踮起脚尖往官兵押送的队伍里看,总算是瞧见了被绑住双手走在中间的俞浅浅,俞浅浅也看到了她,不动声色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过去,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樊长玉从她嘴形辨出她说的那两个字是“宝儿”。
樊长玉细看那支押送队伍,没瞧见小孩子,心知俞宝儿定是被俞浅浅藏在了哪里,俞浅浅同自己做那个嘴型,便是想让她照料俞宝儿一二。
王夫人已追了上来,怕她行事冲动,一直紧攥着她一只手,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道:“不管你跟那掌柜交情如何,这时候都别上前去,叫官兵注意到了你,指不定会引火烧身。”
樊长玉也明白这一点,强行忍耐着没动。
等那队官兵走后,王夫人才看着樊长玉说了句:“你若要县衙和县令府上的地图,我可以给你弄到。”
樊长玉知道在王家的处境上,王夫人肯给这句话已是不易,道了谢,说需要时会去取,便疾步往溢香楼走去。
俞浅浅是在溢香楼被抓的,俞宝儿指不定被她藏在了溢香楼某处。
到了正街,樊长玉远远便瞧见溢香楼那恢弘的大门上已贴了封条,她绕去了后巷,眼见给溢香楼小厮们住的那些院子也被封了,她看了一眼溢香楼后院的院墙,正打算翻进去,身侧却横伸出一只手,将她掳到了两院外墙之间的一条窄小暗巷里。
樊长玉反手就拽住了对方衣襟,手臂发力正要把人给贯地上去,闻到对方身上清苦的药味和陈皮糖的味道后,手上的力道才骤然一松。
她唤了声:“言正?”
谢征垂眸示意她不要出声,凤眸冷冷扫向暗巷外,樊长玉不由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一队官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守在了溢香楼后门外:“县令有令,溢香楼命案一日未结,溢香楼便一日不可解封,未免罪证叫人销毁,严守此楼!”
樊长玉小声说:“俞宝儿没被官兵抓走,我担心俞浅浅是将他藏在了楼里某处。”
两人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未免叫守在外边的官兵听到什么,她声音压得极低。
谢征只觉耳中似有虫子爬似的,他皱了皱眉,直身离她远了些道:“我先你到一刻钟,已经进楼去把人带走了。”
樊长玉松了一口气,这才想问他:“你不是在肉铺里么,怎会来县城?”
谢征目光微寒,只道:“卖完猪肉,见你久久未归,过来看看。”
樊长玉说:“我没事,只是俞掌柜遇上了麻烦。”
她将自己和俞浅浅的推测说与他听后,又道:“我打算绑了县令救俞掌柜,你带着俞宝儿和宁娘找个地方躲起来,要是我被抓了,劳烦你照顾一下宁娘。”
谢征拧眉看她:“谁给你出的蠢主意?”
樊长玉被他怼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恼怒自己涉陷,在他快走时还把两个孩子塞给他带着,道:“我自己想的,我也就说一下被抓的可能而已,我肯定是趁县令身边人不多的时候下手啊,怎么可能被抓呢……”
谢征嗤了声:“乡下已经有不少庄稼汉反了,正要推平县衙再去投靠反王,你觉着县令是主谋会把自己置于这等险地?”
樊长玉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挟持县令也救不了俞浅浅。
她想了想,没想出个主意来,抬起一双澄澈又老实巴交的眼看着谢征:“那怎么办?主谋是谁,咱们去绑了他有用吗?”
谢征听她还没放弃绑人的打算,都快气笑了。
他道:“绑谁都没用,这是有人挑拨离间,意图逼反清平县民后,再引蓟州府兵前来镇压暴民,如此一来,朝廷征粮逼反百姓的传言便坐实了。”
清平县没把征上来的粮送去蓟州府,以魏宣的脾性,必定当场杀来清平县,届时和反民一对上,魏宣让底下人屠了整个清平县都有可能。
第47章
谢征看向樊长玉:“你同那姓王的捕头相识,你速去寻他一趟,让他带着衙役守在城门处,必不可让暴民入城。”
樊长玉不解:“暴民入城了,应当也是找县令和那些衙役的麻烦,为何要替县令阻止那些暴民?”
谢征面上的神色是一种说不出的冰冷:“他们把性命都豁出去造反了,你还当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公道不成?他们如今要的是权势富贵!这城里任何一户人家都富过那些农人,都能叫他们憎恶入骨。再往前一步,他们也可以是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的叛军,不想看这县城被抢掠一空就按我说的话去做。”
樊长玉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因为人性的复杂有一瞬间发沉,她抿唇道:“王捕头已经被县令撤职了,他的话现在在衙门不管用。”
谢征眉头一拧,还是道:“你只管去传信,就说县令被人架空了,让他先带衙役去城门处设防,遇上暴民先以安抚为主,承诺官府会退还征上来的所有粮食,也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责。”
“可官府若不退粮食怎么办?”
“且先稳住暴民,旁的我来想办法。”他目光沉静,莫名就让人信服。
樊长玉想了想,还是有些顾虑:“你不是说,他们都造反了,图的是荣华富贵么?这样当真能稳住暴民?”
谢征看她一眼:“暴民会殊死一搏,是因为已无退路,承诺不追究他们的罪责,再还给他们粮食,他们能回到从前一样耕种的日子,有野心的会继续挑唆不肯让步,但只想本分种地被逼到这份上的,就会开始犹豫。”
樊长玉算是听明白了,他是要那些暴民先自乱阵脚。
有一瞬她觉得眼前的言正很陌生,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谢征察觉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樊长玉摇头,问:“我们怎么出去?”
官兵还守在溢香楼后巷里,从巷子口出去,必然会被守在外边的官兵看到。她们若是打晕了官兵再走,过不了多久,倒在那里的官兵也会被人发现,仍然会暴露行踪。
偏偏这条巷子另一头封死了的,又极窄,是用来排两座屋宅间檐瓦滴下的雨水,仅容一人通过,因潮湿常年不见日光,墙壁上都全是黏腻的青苔,稍有不慎便会打滑。
谢征看了一眼巷尾封死的高墙,对樊长玉道:“你踩着我肩翻上去。”
樊长玉估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量,点头道:“行,我爬上去了,找个梯.子给你。”
谢征在墙根处半蹲下时,她一手撑着墙壁,一脚踩上他宽厚的肩头。
两个人的身高的加起来,总算是让樊长玉攀到了墙头,她双臂一撑用力翻了上去,抬眼往院内扫去时,瞧见一窗户大开的房间前,一男子正在案前提笔写什么,忽而锐利抬眸往这边看来。
樊长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墙上一片瓦,照着他穴位就砸了过去。
男子面露惊愕,一句话未来得及说,整个人就栽倒在了书案上。
樊长玉砸完才后知后觉那男人瞧着有些眼熟,只不过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谢征听到里边的动静,问她:“墙对面有人?”
樊长玉点头“嗯”了一声,说:“人已经被我砸晕了,这院子里正好有一架竹梯,你等等,我去搬过来。”
她说着就跳下了墙头,身形灵巧得跟猫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