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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278)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樊长玉微微一怔,“你怎来了?”

见到她,谢征眼底的寒意才化开了些,见她只着单薄软甲,径直将肩头的大氅扯下披到了她身上,“进宫查些事情,听说你来了行宫,过来看看。”

大氅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他身上冰雪般凛冽的味道,樊长玉身量不及他高,整个人都快被拢了进去,只余一张明艳的脸和高高束起的长发露在外边,颇像偷穿了长兄衣物的小小少年,眉目清朗,却不失英气。

她抬手拨了拨,并肩同谢征步下台阶,将随家伪造虎符故意不出兵的事说了,“我想着皇长孙或许知晓些什么,过来问话,他提出要见浅浅才肯说。”

一听随家伪造虎符,谢征眼底瞬息又染上了霜色:“冷宫的那宫女三日前也死了。”

从魏严口中问不出话来,出了天牢,他便又着手从他和淑妃的事上去查了。

樊长玉并不意外:“皇帝动的手?”

算算时间,那宫女正是在除夕夜之后死的。

谢征却摇头:“我审了齐昇身边的太监,冷宫陷害失败后,齐昇连夜去找魏严寻求庇护,那宫女,便是他威胁魏严保他的筹码,他不会蠢到自毁这张保命符。”

樊长玉看向他:“是魏严?”

谢征没再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樊长玉百思不得其解,“魏严在李太傅逼宫前就杀了那宫女,是怕他自己的丑闻叫李太傅知道?还是不愿有任何把柄落于旁人手中?”

谢征望着覆在远处宫墙上的白雪,只说:“他这人一贯心狠手辣,既逼得李家走投无路只能逼宫,得知宫中还有个隐患,必然也不会再留。”

樊长玉回想起李太傅说的魏严妹妹在闺中时同淑妃交好,魏严又曾在戚老将军麾下,那魏严和淑妃在各自婚嫁前,肯定也已相识了。加上魏严只取了个有名无实的夫人,魏严和淑妃的关系便愈发显得微妙了起来。

她迟疑道:“那魏严同淑妃有染的事,八成是真的了?”

若是假的,魏严何故在控制住小皇帝后,还要灭那宫女的口?

谢征沉默依旧,不急不缓地于大雪中迈步前行,没了大氅遮挡风雪,恍惚间他冷硬的身形也透出了几分单薄,一如曾经那个失怙的稚子,好一阵,才用不以为意的语气道:“或许真如齐旻所言,他就是祸乱后宫,图谋帝位,才设计了锦州之失。”

樊长玉侧头看他一眼,忽地停住了脚步。

“怎了?”

谢征回头看她,细雪落了他满肩,玄黑织金的蟠龙蟒袍衬得他面若霜雪。

樊长玉突然抬臂用力抱了他一下,嗓音发闷,却很坚定:“往后的路,我陪你走。”

他将情绪藏得极好,但那一刹那,樊长玉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

是了,魏严再恶贯满盈,却也是他叫了二十余载的舅舅,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这唯一的亲人,又是害死他爹娘的凶手。

他怎么会不难过呢?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难过了吧?

谢征垂眸静静看着怀中姑娘乌黑的发顶,她撞进他怀中的力道不大,却让他心口也跟着颤了一下,酥麻和淡淡的痛意裹挟着那股颤意一直传到了指尖。

他僵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贴着大氅按住她后背,将人完全纳入自己怀中,半垂的长睫上沾了细小的雪沫子,执拗又认真地道:“自然,你跑不掉的。”

大雪如絮,两人并肩继续往回走。

-

从宫女那里打听关于淑妃的事无望后,樊长玉替谢征去拜访了一趟安太妃。

应该说,谢征一开始让公孙鄞牵线长公主查十六皇子的事,真正想接洽的,便是安太妃。

皇宫的宫人虽换过一批又一批了,安太妃却是一位从十七年前的独善其身至今的宫妃,对当年的事,她所知道的,必然也比普通宫人多些。

许是眼下局势已明朗,樊长玉此番拜访,说明来意后,安太妃倒是半点没有推搪。

“哀家同淑妃,也算是闺阁时便相识了,时至今日,哀家还是更喜唤她容音。”

殿门幽闭,小佛堂里光线暗沉。

安太妃一身禅衣,点好香后,用那双保养得宜的纤手执了错金镂空雕花的博山炉盖放回去,丝丝缕缕的青烟便从孔隙中溢了出来,慢悠悠浮上佛堂上空。

她顿了顿,神情似有一瞬间的怅然:“她也喜欢哀家唤她闺名的。”

樊长玉端坐于矮几另一头,暗暗记下了淑妃闺名戚容音。

心想倒是个极好听的名字。

淑妃回到矮几前,施施然坐下,举手抬足间都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来后的淡雅从容:“哀家同她是一道进宫的,因着戚太后的缘故,她进宫便封了妃位,哀家只封了婕妤。那会儿贾贵太妃正得盛宠,得了先帝垂青的妃嫔,都在贾贵太妃那里吃过苦头,她替哀家解过一回围,一来二去,再因着从前闺中便相识的那点情谊,我们倒也相熟了。”

水声清越,安太妃将斟好的一盏茶推至樊长玉跟前,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浅笑了一声。

“容音是个性子极淡的人,都不像是为了戚家的荣辱进宫来争宠的。但也正是那与世无争的性子,倒让先帝恨不能把什么都捧给她,让贾贵太妃嫉恨了好一阵。”

安太妃笑着笑着,却又摇了摇头:“或许也同性情无关,毕竟世间哪有男子见了她那样的美人不动心的?不笑时冷若幽昙,笑起来又灿若芙蕖。那时京中的美男子里有魏严和谢大将军这文武双壁,美人里也有容音和魏绾这双姝。”

樊长玉知道,魏绾就是谢征的娘。

可能是安太妃的嗓音清淡又有种穿透了光阴的沧桑,她只顾听这段往事去了,捧着茶盏,却一口都没喝过。

“在宫里,容音总不太开心的,不论先帝赏了什么,都难博她一笑。她喜欢登高,摘星楼是她常去的地方,有时在那里一站就是一上午,后来不知何故,先帝命人拆了摘星楼,还冷落了容音好一段时间。”

“哀家问容音总去楼上看什么,她说她想家了。”

安太妃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浅饮一口后,仍是笑,只是带着些年华蹉跎的哀伤:“哀家不知她这话真假,但她入宫的第二年,魏严成了亲,年底便得了一子。那年的除夕宫宴先帝本是要带她去见群臣的,可她病了,最终还是贾贵太妃随先帝同去的。贾贵太妃以为容音这是在示弱,又好生神气了一阵,那段时日,宫里倒是太平了不少。”

樊长玉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了,问:“淑妃的死,当真和魏严有关吗?”

第162章

大抵是樊长玉问得太直白,那个问题又太沉重。

安太妃嘴角笑意渐收,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哀家不知。”

这个回答让樊长玉愣了一下,却听安太妃继续道:“启顺十六年初冬,锦州战事吃紧,一直欲同太子争位的十六又在罗城闯了祸事,尽管贾贵太妃那边瞒得紧,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哀家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她看向樊长玉:“十六闯的祸,你知晓吗?”

樊长玉点了头。

若非十六皇子好大喜功被困罗城,她外祖父当年也不会陷入那两难之境。

安太妃幽幽道:“先帝在前朝是如何安排的,哀家在后宫不得知晓,但想来他总不会放任十六不管的,那段时日贾贵太妃也消停了许多,先帝似想冷着她,也不去她宫里了,常去的便是容音那儿。”

“那时,哀家也以为,经过此事,贾贵太妃和十六都得失宠了,待太子从锦州得胜归来,这储君之位,十六还能拿什么去同他争。”

“可容音突然被诊出了喜脉。”安太妃说到此处顿了顿,不知是觉着当年的事荒谬,还是因为其他的,她捻着念珠的手都慢了一拍:“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去诊脉,断出的月份却还是和敬事房的侍寝册子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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