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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255)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尚衣局的嬷嬷量得要多精细有多精细,上至额头,下至脚脖子,还有肋下那一圈也给量了一遍。

量脚脖子樊长玉猜测是订做官靴的,但这头围,她乃武将,又不用戴官帽,量脑袋做什么?

樊长玉是个率直的性子,当下便问了。

负责量取尺寸的嬷嬷是个不苟言笑的,但也不敢在樊长玉这个三品武将跟前白摆谱,恭敬道:“将军还有一身二品诰命的翟服也需裁制,这头围是制凤冠所用。”

诰命夫人身上那一身翟服配的头饰,便是镶满珠翠的凤冠。

樊长玉若还是个闺阁女子,皇帝便也不会封她诰命,但她之前和谢征假成亲,在户部有了文书记录在案,又于金銮殿上亲口承认自己有夫婿,这才加封了个诰命。

知道了这尺寸的用途,樊长玉便也不再多问,配合着嬷嬷继续量尺寸。

每量好一处,嬷嬷都会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女在纸上记下来。

长宁被赵大娘带着在一旁看,满眼晶亮,兴奋得脸都红了。

等宫里的人量完尺寸走了,她才跑过去一头扎进怀里:“她们要给阿姐做新衣服吗?”

樊长玉说:“是朝服。”

长宁不太懂,两手扒拉着她腰身,仰起头继续问:“什么是朝服啊?”

“就是见皇帝要穿的衣裳。”

长宁“哦”了一声,又问:“那宁娘能见皇帝吗?”

赵大娘笑道:“你这丫头啊,净说傻话,皇上哪是人人都能见到的?只有当大官的才能见。”

长宁有些失落地“噢”了一声,随即又问:“那宁娘能当大官吗?”

樊长玉蹲下摸着她的头道:“现在还不能,但宁娘如果好好读书,等你长大那会儿,或许女子就也能入仕为官了。”

一路走到这个位置,樊长玉除了想查清锦州背后的真相,替自己外祖父洗清冤屈,她还想在《大胤律》中加上一条,女子也可继承父母家产,自立门户。

当初险些把她和长宁逼到绝境的,便是仗着律令试图侵占她父母留下的屋宅的樊大一家。

她是个抗摔抗打的,这一路再多坑坑洼洼,她深一脚浅一脚也走过来了,但这世间,多的是没走过来的孤女。

长宁似被樊长玉那话鼓励道了,当即又开始嚷嚷:“阿姐阿姐,给宁娘请个先生吧,宁娘想念书!”

樊长玉得闲时,还能教教两个小家伙,一忙起来,自是顾不上了。

她寻思着,宫里一时半会儿应当也不会让她们外调,便道:“成,改明儿就给你请个先生。”

长宁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拽着她的袖子晃了晃:“阿姐最好了!”

樊长玉见长宁蹦跳着要去找俞宝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由也是摇头失笑。

正好谢五送书回来,樊长玉便对他道:“小五,你留意一下京城内有没有合适的夫子,我想给长宁和宝儿请个西席,暂且教她们读书写字。”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请那些学识渊博的有名夫子,两个孩子都还小,请那等先生来,是屈才了。”

谢五一一应下,但神色有些微妙。

樊长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册书,她困惑道:“郑将军没要?”

谢五道:“不是,当初李太傅家的公子赠了您几册注解的兵书,您赏给底下的将军们看了,这本传到了郑将军手上,我方才去送书,郑将军便把这册兵书让我带回来了,说是还给您。”

樊长玉不由皱了皱眉,李怀安赠她兵书的事,她都快忘了。

当初那几册兵书,也的确是赏给了底下人的,但郑文常那人一根筋,约莫是觉着又找她借了书,心中过意不去,才把这册给还了回来。

樊长玉也没当回事,道:“罢了,就搁到那边架子上吧。”

谢五拿着兵书走进,瞥了一眼架子上樊长玉常看的那些书,里边有谢征一开始就给她注解过的四书,还有后来给她注解的兵书。

谢五迟疑了一下,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把李怀安注解的兵书放了上去。

-

转眼便到了年宴的日子。

樊长玉每日从唐培义那里听到的,依旧是魏党和李党在朝堂上各执一词,吵个不休。

但有了韩尚书之子惨死的震慑,上至朝堂下至坊间,都无人再敢公然非议魏严。

谢征要着手准备宫宴当晚夜探冷宫和从大理寺劫走随府管家的事,期间还在暗访陶太傅的行踪,忙得抽不开身,各方势力又盯得紧,期间只潜入进奏院看过樊长玉一次,给她带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作礼物。

进宫的当晚,樊长玉不知何故,左眼皮一直在跳。

谢征在这个年夜有诸多部署,樊长玉怕出什么意外,临行前往左腿绑上一把小巧的剔骨刀,右腿绑上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想着便是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防身的利器。

她给长宁和俞宝儿都包了一个大大的压岁红封后,才在长宁眼巴巴的目光里,同唐培义等人一道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149章

宫宴设在太极殿,此乃外宴,只有天子和朝臣共同宴饮。

进大殿之前,便有太监领着捧托盘的侍者,一一将武将身上的佩剑收去。

樊长玉也是在第一次进宫面圣时,发现只会验明腰牌,收走她们随身携带的那些看得见的武器,并不会挨个搜身,才在出门前往腿上绑了短刃。

长靴一套,任谁也瞧不出来。

毕竟平日里朝见天子和今日前来的赴宴的,除却王公贵族,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臣。若每次朝会或赴宫宴都得挨个搜了大臣的身才准进殿,且不说费时费力,也有损大臣的颜面和君臣之谊。

历朝历代颁下的武将不得持兵刃进殿的规矩,一来是避免对天子不敬,二来也是防止武将在大殿之上对天子发难。

但真有反心者,仅凭带进大殿的一柄利刃又能做什么?对方若逼宫,必定是已策反了整个皇宫的金吾卫。

寻常臣子,则万不敢做私带兵刃上殿这等掉脑袋的事。

故此皇宫历来没有搜大臣之身的规矩,只有底下的宫女太监才会被如此对待。

樊长玉上回进宫是白日,那时瞧着整个皇宫已是巍峨肃穆,今夜大雪飘飞,整个宫城处处灯火通明,隐匿在无边的夜色里恍若一表皮被烧得皲裂,露出底下赤红炭光的巨兽,华美又有种诡谲的震撼。

但那灯火照耀不到的暗处,也透着无尽的疮痍和阴沉。

进了太和宫大殿,便有侍者引着大臣们去各自的席位落座。

左为文官席位,右为武官席位。

三公九卿和皇亲国戚的席位都是靠最前方的,樊长玉作为三品大员,被小太监引着坐到了右侧中间的席位。

整个大殿,无论文武官员,皆只有樊长玉一人是女子。

她一入席,便引得四面八方的目光看来,好奇有之,打量有之。

先前在金銮殿上,朝臣们虽已见过樊长玉一面,但那时乃朝会,她面见皇帝又跟着唐培义等人站在大殿最前方,靠后方的官员们只能瞧见她戎甲后方垂落的一袭猩红披风,今夜这些朝臣才算是真正见过樊长玉了。

樊长玉屈膝跪坐于红木矮几前,面上从容平静,三品的绯色武将官袍穿在她身上,别有一股英气,她将腰背挺得笔直,似嶙峋山岩间长出的一株苍竹,在一次次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后,磨出一身峥嵘,在这些久经官场的大臣们中间也丝毫不露怯。

皇帝还没来,文武席间的首位也还空着,大殿内的气氛还算融洽,相熟的朝臣们三三两两攀谈着。

樊长玉本想静等开席,怎料一名面生的年轻武将径直走到了樊长玉案前,“久仰樊将军大名,先前在金銮殿上只同樊将军打了个照面,今夜可算是有幸再见樊将军,我敬樊将军一杯!”

言罢便两手执杯将里边的酒水喝了个干净,还将杯子倒扣过来看着樊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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