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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184)

作者:团子来袭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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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一破,城内守军仓惶四逃。

原本牛毛一般的细雨,慢慢也变成了豆子大小的雨粒,极为稀疏地从天际的黑云里坠了下来。

谢征驭马带着十几名亲卫队进城,在瓮城同随元青遇上。

随元青单枪匹马立在那里,马蹄下躺着十几名燕州兵卒的尸首,他手中长.枪沥着未干的血色,挑衅般看着谢征道:“谢氏竖子,可敢前来送死?”

谢征左右的亲卫面露愤愤之色,当即就忍不住要催马上前,被谢征长戟一横,拦了下来。

他淡淡道:“退后。”

几十名亲卫队的人互看一眼,往后退了数丈。

随元青见状,眼中的嗜血和兴奋更甚,他抓着手中长.枪,用力一夹马腹,大喝一声便向着谢征杀了过去。

他这一击,人借马势,几乎是锐不可当。

但谢征驾马立在原地,连动也不曾动过一分,他坐下的大宛乌蹄马,跟着他厮杀战场多年,见此情形竟也不惊惧。

随元青的兵刃快送到眼前时,谢征才提戟格挡。

一声令人牙酸的锐响,长戟尖端下方的半月形戟刀牢牢卡住了随元青的枪头,两股巨大的力道相撞,随元青连人带马都后退了半步。

他咬紧牙关,面目狰狞。

然不等他拽出自己武器,那长戟的几柄直接重重打在了他腰腹上。

霎时间,随元青只觉五脏六腑似被震碎一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时,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摔在地上时,他眼前阵阵发黑,视物都出现了重影。

只有豆子大的雨点落在脸上时,尚且还感知到几分凉意。

城墙上的“随”字旗被攻上城楼的燕州军砍断旗杆,疾风裹着旌旗吹落至谢征马下。

马蹄毫不留情地踏了上去,缠着暗金色龙纹的戟刀抵上了随元青脖子。

谢征单手持戟,于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眼底是看蝼蚁般的漠然:“随世子这十余载的武艺,是都练在了嘴上?”

随元青没理会这句嘲讽,他口中满是鲜血,望着眼前这道山岳一般不可攀的模糊人影,快意笑了起来,道:“杀了我,给个痛快的。”

谢征冷眼看着他,却收回了长戟,吩咐身后亲兵:“绑了,带回去。”

亲兵上前去拖随元青,他嘶声道:“谢征,要死,死在你刀下,老子也甘愿些,那些刽子手,不配砍老子这颗头颅!”

雨点愈发密集,将地上的城砖晕出一个个蚕豆大小的水印。

谢征已驾马往前走了几步,闻言回首看了他一眼,冷漠道:“有个人,随世子见了,兴许就不这么急着想死了。”

随元青很快被亲卫们绑了带走。

公孙鄞姗姗来迟,用羽扇遮在头顶,挡着愈来愈密集的雨点,“啧”了声:“还真是这雷雨一下起来,康城就被拿下了?”

谢征没理会他,驾马继续往城内去,吩咐麾下部将:“大军进城后,不得祸乱百姓。”

众部将纷纷抱拳应是。

……

那汇聚在康城上方的雷云,最终是变成了一场下了一天一夜都未曾停歇的暴雨。

室内明烛高燃,谢征赤着上身,紧实的肌理在昏黄的烛火下愈显块垒分明。

他后背有一道横贯整个背部的斜长伤口,伤口首尾部分结痂了,中间部分又开裂来,黑褐色的痂和鲜红的血肉混在一起,瞧着格外狰狞。

他连药都没上,直接扯了干净的白布就往身上裹,明明痛得额角都冒出细密的冷汗了,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换下来的衣物乱糟糟堆在一旁的矮几上,里边一个雕工拙劣,高傲挑着眼尾的木雕小人格外扎眼。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推开,公孙鄞兴奋前来同他汇报:“我带那姓赵的去见过随元青了,你是不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望着谢征那血肉狰狞的后背,皱了皱眉问:“你何时受的这般重的伤?”

谢征面色极冷,几下缠好纱布自己打了个结,披上外袍道:“捉赵询的时候伤的。”

公孙鄞很是惊奇:“赵家竟养得起那般厉害的守卫?”

谢征直接岔开话题:“随元青那边如何了?”

公孙鄞已全无之前的兴奋之色,只道:“不想死了,只想杀回崇州去斩他那假兄长,救她娘。”

语毕,竟是又说起谢征身上的伤来,他扫了一眼矮几,没瞧见药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问谢征:“你后背那伤裂成那样?你不上药?”

他狐疑道:“我早就觉着你此番回来怪怪的,难不成是又同樊姑娘闹了别扭?”

谢征突然寒声下了逐客令:“若无旁事便出去。”

公孙鄞一愣,知晓自个儿是猜对了,他鲜少见谢征脸色难看成这样,暗忖只怕得是闹了不小的矛盾,也没了取笑的心思。

多年的交情,他清楚眼前这人的脾性,不好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只在退出房门时,瞟了矮几上那个人偶一样。

谢征房里是不会有这么个丑不拉几的摆件的,八成是他此番回来从崇州带回来的。

走出房门老远后,公孙鄞才换来一名亲兵,嘀嘀咕咕交代:“你去崇州一趟……”

第107章

公孙鄞离去后,谢征才缄默坐于矮几前。

他沐浴后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碎发一绺一绺地散落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在烛火下拉出一道阴影,薄唇轻抿着,显出几分倔强又悍野的味道。

长指捏起那个丑萌高傲的人偶娃娃,看了好一会儿,才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矮几下方还放了一个大包裹,是亲兵从燕州取来的。

他打开绳结,里边有两身衣物,没穿过的双线短靴,还有一包陈皮糖。

正是当初樊长玉托赵木匠带给他的那个包裹。

雨天反潮,里边的东西都带上了一股淡淡的润意。

谢征拆开装陈皮糖的油纸包,里边的糖果也有些化了,有的还粘连在一起。

他像是没瞧见一般,捻起一颗就放进了嘴里,不是含着让糖果慢慢化开,而是直接在齿间嚼碎,吞咽下去。

咽下一颗,又捻起下一颗放进嘴里继续嚼。

在舌尖蔓开的全是陈皮糖的甘酸和苦味。

吃到后边,几乎已尝不出甜,只剩酸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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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

夜雨滂沱,一豆灯火阻隔了帐外裹挟着水气的冷意。

樊长玉盘腿坐在军床上,望着边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箱笼发呆。

里边的衣服已经全被她取出来放到床上了,但仍没找到那个她粗劣雕完的木偶。

这军帐里虽只有她一人住,但偶尔也会叫底下的什长、伍长们过来议个事什么的,她私人的东西,她一贯收捡得很好。

换洗的衣物都用箱笼装了起来,那个木偶,她得闲时就拿出来雕,雕完又放进自己装衣物的箱子里。

她先前随意找了一身衣物换上去见贺敬元时,还未察觉。

这会儿夜深人静,想把那个木偶找出来再雕细致些,却找不着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收拢油纸伞的声音,须臾,赵大娘一手拿着往下沥水的油纸伞,一手端着药碗,用胳膊肘撩开帐帘走了进来,念叨道:“这雨大得怪吓人哩!”

把油纸伞靠帐篷边放着了,端着药碗朝樊长玉走来,见她把箱笼里的衣物全都翻出来了,不由问道:“怎地把这些衣裳都拿出来了?”

樊长玉想到自己昏迷这两日都是赵大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忙问:“大娘,你替我收拾衣物时,有瞧见箱笼里一个木头做的人偶吗?”

赵大娘摇头:“没瞧见有什么木头人偶。”

看她失魂落魄的,又问:“怎么了?”

樊长玉只摇了摇头,杏子似的一双黑亮眼在烛火下透出几分迷茫和涩然来。

好好的,人偶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谢五虽是她亲兵,但从不会逾越动她这些私人的物品。

自己昏迷那两日,还进过这军帐的,就只有扮成谢五的谢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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