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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37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那些士兵们心花怒放,步步逼近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金钲声。

并未一马当先,而是压着阵脚,缓缓而行的于禁忽然冷静了下来,四处打量起他们追着这些溃散的徐州兵,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似乎也仍然是一片林子,只是树高叶厚,光线稀疏地落下来,远看有些昏暗,因此士兵们走进去了才注意到,也许这里地势低洼,数日前又下过雨,所以地面十分泥泞,随便踩一脚进去,便很难再拔出。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于禁立刻这样想到,他的士兵阵型已经跑散了,又追着陆廉进了这样一片泥淖之中,若是——

但那个似乎一直躲在车子里,无力起身指挥军队的身影,远远地随着这一阵金钲声站起来了,当她摘下了背后的长弓,向着于禁身后大纛的方向瞄准时,连金钲也无法掩盖住的,弩机拉开机扩,慢慢绞紧时发出的声音,一片片地在周遭响了起来。

可是于禁的脑内短暂地放空了。

离得这么远,他似乎还是看清楚了她的一举一动。

她架在弓弦上的那支箭闪着冰冷的光,与她眼睛里的光芒一模一样。

第265章

“快护旗——!”

当这样的声音响起,身侧士兵慌乱不堪,忙忙地去护这面大旗时,陆廉的箭已经如流星般飞了过来,第一箭钉穿了一名护在旗下的牙旗兵头颅,一片混乱中,第二箭又至,正中旗杆!

若是再有第三箭,这面大旗是无论如何也擎不住的!军旗一倒,士兵们不明所以,士气顷刻间便要崩塌了!

于是连护卫于禁左右的亲卫也忙不迭地举起长牌,欲护大纛时,在这片混乱旋涡中心处的于禁一瞬间却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那个神射手正是陆廉本人。

而陷入这样的困境中,实在是他想得太多,又想得太少的缘故。

今晨决战时,太史慈只剩两千步卒,而他兵力两倍于他,一旁又有虎豹骑护卫,并不惧怕张辽的并州骑兵,因此他若是不计代价,倾尽全力的莽夫,他必定已经将太史慈这两千余人攻破了;

但他心中忌惮陆廉,又渐渐起了贪念,认为无论如何他也是据城而战,若是陆廉羸弱,他可破之,若陆廉勇武,士兵亦悍勇不输兖州兵,他也能维持住守势,从容后撤回淮安城下,与城中守军合击刘备的这支精兵;

他有了这样的谋划,便以此为据,开始揣度陆廉会如何行动——她一路小心,不许敌方斥候离近打探,必定想要掩盖些什么,再考虑到俘虏所说,这支兵马疲惫之极,于禁自然觉得勘破了她的计谋,并分兵上前,想要摧枯拉朽一般大破她的兵马!他这样想,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陆廉成名的第一战,不就是在下邳城下,使三百新兵伪装成袁术麾下五雷道徒模样,虚张声势,令曹兵不战自乱,才有机会阵斩了曹洪吗?

他分兵稍稍一试,被陆廉小心掩盖起来的孱弱便一览无遗了!这岂不是证实了他心中的怀疑与推断?

于禁想了这么多,却不曾想到连这一层顺理成章的孱弱也是陆廉伪装出来的表象!

那些士兵的战斗力的确已经大幅度下降,但他们的士气并不低落,他们尽管撤退,但仍然一伍一什地互相拱卫,并肩作战。

而维持这股士气的根基,便是那个站在车上,第三次拉开强弓的女性统帅!

想要在万军从中射杀敌方主帅,难度不啻于登天,因为主帅身边永远有数十甚至上百名亲卫,手持长牌,警惕地保护着他。

但主帅身后的大纛也有如此待遇,这两者不管哪一个受到了威胁,都会令士气瞬间崩塌。

因此当追星赶月般的两箭都奔着那面大旗而去时,于禁身前的亲卫也不免慌乱地去看顾那面军心的象征,就在这须臾之间,主帅面前终于短暂地露出了一小片空隙!

当弩矢自林中而出,向着那些散乱的士兵而去时,陆廉的第三支箭并没有继续瞄准大纛,而是微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

于是箭尖轻轻地,指向了于禁。

而他身前的骑兵与长牌兵都已经被前两支箭分去了心神,在这一瞬间,谁也不会回过头来,保护他们的主将。

尽管在千军万马中,于禁周身却如坠冰窟,他清楚地意识到,他要靠自己面对这一箭。

尽管持军严整,以法御下,甚至看起来很有些高高在上的庄严风度,但于禁出身并不高贵。

他出自寒门,早年济北相鲍信招募郡兵围剿黄巾时,于禁附从,此后鲍信迎立曹操为兖州牧,再之后鲍信战死,于禁也就顺理成章来到了曹操麾下。

他这十数年的戎马生涯并非一蹴而就,但于禁很注意学习,无论他在什么位置,他既刻苦攻读兵书,也会认真听取那些老革的经验之谈。

比如说,若是骑在马上,对面有弓手弯弓欲射,该当如何?

有个北面戍边归来的骑兵这样教过他:你用力地去拉扯缰绳,迫使马儿抬头,再抬头,它便会后退着地,人立而起。

——再然后,会发生什么事?

于禁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生死关头,但他心中仍然牢牢记着这句话。当对面的主帅松开手,满弓便化为了一道流光,带着破开空气的清鸣,笔直向他而来时,这个中年男人一瞬间狠狠地勒住了缰绳!

战马猛地站起,将主帅的身躯挡在它身后,而后那一片光滑的皮毛便被箭矢狠狠地穿透了!一声长长的嘶鸣自这匹雄壮的战马胸腔中迸发开来,随之那匹战马两只前蹄落地时,身躯便再也站不稳了。

可只要这一瞬,只要挡了这一箭便足够了!

不待被掀下去,于禁身手敏捷地从马上跳下,几乎与此同时,那匹战马的嘴里冒出血沫,没挣扎几步便颓然倒地。

亲卫们大惊失色地重新转回来援救他时,于禁正转过头去。

他的目光穿过了无数士兵,他麾下的,或者是陆廉麾下的,穿过了那些昏暗的树木与枝叶,视线最终仍然落在了那个人身上。

她的第三箭不能取他性命,似乎也并不令她气恼,她自那辆陷入沼泽的马车上跳下来,步履十分轻巧地融入了林中,与她的士兵们混在了一起。

天色渐渐变得阴鸷起来,这片于禁所陌生的林地也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显而易见,这片林地也在她的计谋之中——他竟然不熟悉这里的地势,令自己缺少戒备地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于禁心中闪过一丝这样的懊恼,但这丝懊恼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他也曾身经百战,立下了赫赫的战功与威名,他可不是那等稍稍一诈便吓得六神无主的庸才!哪怕是绝境,他也要走出一条路来!

“传令下去!藤牌兵在前,遮挡箭矢!”他厉声道,“其余士兵以伍为战,听金钲而动,徐徐退后,重整阵型!”

如果说刚刚诱于禁入彀时,陆悬鱼心中稍稍有过那么一点对他的轻视——她的确是很顺遂地用少量兵力将他诱进了这片林中,并且以弩兵与主力渐取合围之势——此刻这点轻视也烟消云散了。

当于禁察觉到自己陷入陷阱,他几乎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慌乱。

无论是躲过她那一箭的手段,还是之后所下达的命令,都显出这个武将冷静而果决的手段。

他犯了一个错,但他坦然地接受了因这个错误而陷入的困境,并且极其努力地企图从困境中逃脱出来,甚至不放弃翻盘的可能。

那些士兵们艰难地在沼泽地里步步后撤,这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他们想要将双脚从泥里拔起时,总要用尽全身力气,但与此同时,他们还必须尽量地躲在藤牌手的身后,因为林中埋伏好的弩手与弓手还在一轮接一轮地向他们倾泻箭雨!

可是藤牌不过三尺见方,且又只能挡住一面,于禁想要用一面藤牌护住五六个人,哪里护得住这许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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