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225)
溃兵如蝗虫,聚的快,散的也快,只要有这么一点刺激,令一人惊惧溃逃,便能令周围十人跟着溃逃,到时便是百人,千人,若当真如此,这场危机便可化解了。
行军运粮途中,虽然身边没有武器,但也都带了长短棍,董白吩咐,拿旗帜的人在前面,将旗帜放倒,但小心不要脏污,撤了布帛的人在后面,影影绰绰看着是个气势就行。
又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妇人被她安排着拎了两口焦斗回来,敲起来响亮无比,正好用来惊扰敌军。
她这样一件件安排下去时,远远地便传来了一阵呼喝声。
“小心点!”她说道,“都躲在树后,看我的小旗,我未挥旗时,你们不许出来。”
当那些贼人一波接一波地奔跑过来时,倚车辕为鹿角的偏将估量了一番距离后,下达了命令。
“弓手上前!”
“弓手上前!”
先是一片弓弦绞紧的声音,而后令旗一挥,那一波箭雨便挥洒而下!
那些溃兵几乎都不穿甲,全凭肉身来扛箭雨,因此跑在前面的立刻倒下了一批!
“弓手退后!”
“刀手在前!”
第二波箭雨过去,已经有人跑到了车队面前!有回撤不及的弓手,上去便是一刀!
陆白藏在几十丈外的地方,悄悄伸出头来看。
真实的战争是混乱的,残酷的。
辎重车队最大的问题是阵线过长,也过于单薄,它自然就是一字长蛇,现在虽然勉力围成一个半圆,但仍然有许多粮米四散在外面,有些贼人扛下了粮米,立即便跑开,但更多的仍然在一波接一波地冲击他们那条单薄的防线。
不能再等了。
陆白回过神看了看那些趴在泥里,两眼直勾勾盯着她的小妇人,挥了一下手里的令旗。
那些小妇人好像傻了一般,还在直直地盯着她。
陆白咬紧牙,从身边女兵手中抢过了金柝,用力地敲了起来!
金柝声急切响亮,立刻有人向着这边张望过来!
“快把旗打起来!”她喝道,“不然你们就死定了!”
偏将的牙倒是不需要咬得那么紧,他现在牙缝里都浸出了血沫。
这条防线太单薄了,只有两三排兵卒,而对面的贼军却是一波接一波地冲击过来,想要撕开阵线,彻底击溃他们。
他已经派兵去广陵求援,但援兵要多久才能到?那时粮草还剩多少?这些士兵又能剩多少?
不止一处的车辕被贼兵砸碎,两边短兵相接后,逐渐开始有了溃退的迹象。
他们才刚刚白刃相接,还不过几个回合!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贼兵冲过来——
因此金柝声自后面响起时,他一瞬间以为当真有援兵来了!
但这名偏将转过头去时,却只见到沼泽地中模糊不清的人影与旗帜……那是他的旗?
偏将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援兵已至!”他高呼道,“儿郎们!随我杀敌!”
那些旗帜越来越近,金柝声也越来越响亮,这些贼人原本便是桥蕤的溃兵,当初桥蕤以山贼的身份投身于袁术麾下,现在桥蕤已死,不过几个大小头目领着这些山贼四处找饭吃。
现在见到对面顷刻间士气大振,立刻有人肝胆俱裂,掉头便跑!
一个人掉头,撞上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也跟着掉头跑了起来,这边乘胜追击,那边慌不择路!
望着远远那一片战场形势调转的景象,陆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在下一刻,她的笑意凝固了。
她幼时经常跟着大父,在西凉兵营中玩耍,也学习骑马的本事。
她因此极其熟悉骑兵快速接近时,大地的震颤声,与步兵非常不同,绝不会弄混。
在那些贼兵身后,丘陵的另一侧,有骑兵在快速靠近!
骑兵很快爬上丘陵,而后居高临下,一鼓作气!
她看到“关”字旗如同尖刀一般,扎进了贼军之中!顷刻间如巨浪,如狂风,席卷过整片战场!
……援兵来了,这是好事。
……不,这对整个战场是好事,对她们来说,不是!
那些溃兵以为自己被合围,势必要寻一个突破口逃命!对他们来说,身后关羽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但前方那支在沼泽地里的伏兵却还没有出来!那是可以试一试,可以搏命的方向!
陆白浑身颤抖起来,她转过身大叫起来,“快跑!快跑!”
打仗这种事,许多将军觉得自己是掌控全局,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高手,能将战场为棋盘,两军为棋子,自己便是那执棋的圣手。
但实际上,打仗时有许多突发状况,你想也想不到,猜也猜不到,它们总能突如其来,从天而降,将整个棋盘砸得稀巴烂。
……陆白现在知道这个道理了,她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就是将这个宝贵教训记住,活着带回去。
第168章
这天其实是个意外。
打袁术的时候,二爷收缴了一批战马,数量不是很多,大概一百多匹,质量也不算很好,就那种说是驽马稍强一点,用来冲锋略差一点的中原马。
但这时候哪有那么多西凉马呢,他嫌这些马跑得慢,人家袁术也嫌啊,他能说不要吗?好不容易抢来的,那肯定得要啊。
于是二爷领着这不足五百的骑兵,骑着小马,出来跑一跑,晒晒太阳,顺便巡逻的时候,就接到了二十里外辎重车队的求救信。
骑兵跑步速度和步卒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冲击力也不能同日而语,于是阴差阳错,可喜可贺地就给陆白坑了。
她们是全力以赴地跑,那些贼人也在全力以赴地跑,顷刻间便要冲进沼泽了。
可是这里是沼泽地!越往深处走,就越难走!一脚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泥里,半天拔不出来,根本跑不快啊!
……她其实挺想哭的。
但她不能哭!
“停下!快些!组起阵型!”她立刻更改了命令,“将那些布帛快卸下来,短棍在侧!长棍不够便用旗杆!快些!再快些!捡起来啊!逃不掉了!”
于是冲进来的贼人便见到了这样一幅奇景。
辎重车队里偶尔会有妇人,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这些妇人和民夫一般,都是运粮的,她们不承担任何战斗职责,因此也不被当成有战斗力的兵种。
她们和民夫一样,都是敌人眼中的“资源”。
可以做苦力,也可以当备用粮,当然既然是妇人,她们还有其他可以用来给胜利者取乐的用途。
但这些瑟瑟发抖的妇人全然不像辎重车队中的民妇。
她们手里的长棍握得很紧,哪怕牙齿咬得咯咯响,哪怕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但那些长棍和旗杆仍然牢牢地被握在手中。
“哈!”有溃兵在这一瞬间甚至忘了恐惧,“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这世道变了吗?还真是国之将亡,必有祸殃,这些妇人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打仗了吗?!
那个溃兵冲了上去,有其他的溃兵也忘了恐惧一般,跟着冲了上去!
他们在溃散不假,但在溃败逃命的时候也可以抢几个小妇人走!不算白来了这一趟!
当他冲上去时,陆白用力地挥动了一下小旗。
长棍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下!打翻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陆白咬紧了牙,百忙中还抽空捡了几把刀,给两侧拎短棍的妇人替换上,但贼人越来越多,而且被打得激发了凶性之后,终于也有人醒悟过来,这些妇人是绝对不肯轻易跟着他们走的!
长刀落下,轻易地将旗杆一截接一截地斩断,斩无可斩时,便捅进了一个妇人的肚腹里。
陆白的时间似乎静止了一下。
是那个眼皮上带着箭疤的阿姊,刚刚还出来替她稳定了军心——她果然是极有气势的,旗杆既然被削断了,正好削出一个极锋利的切口,被她用尽全力捅进了那个溃兵的胸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