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216)
那小童显然也觉得这差事苦得很,冲着帐外一个亲兵就嚷嚷,“看什么看!愣着做什么!火盆呢!”
“有,有,有火盆!”那亲兵连忙从帐后拎出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
小童将手中的陶盆倾泻进去。
无数条长短不一的虫子在里面翻滚着,挣扎着,还有那些没消化尽的鱼脍,都在火舌舔舐下迅速变得焦糊,然后散发出了阵阵刺鼻与烤肉混杂的香气。
“都是他吐出来的!”小童大声嚷道,“你们再吃鱼脍时,可要加小心了!”
帐外一片干呕声中,连刘备都觉得自己很难维持住一张微笑的表情了。
……他只知道元龙这几日胸中烦懑,面赤不食,四处寻医师来看病。
……万万就没想到是吃鱼脍吃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吐了一波虫子之后,陈登总算可以见人了。
……当然,他自己还想不想见人是另一回事。
……虽然没有那个条件吃鱼脍,但李二也面临了这样严峻的问题。
……郎君在唤他去见他。
他现在脑袋肿得跟个猪头似的,一只眼睛乌青,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去见郎君。
但府中好几个游侠也没比他体面到哪里去,郎君一见,自然讶异,问过之后便什么都知道了。
“喊李二过来,”陆郎君这样说道,“要是走不动,就抬过来。”
李二思前想后,还是怯生生地来了。
进了书房,“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陆郎君坐在案几后,歪着头上下打量他。
“你说要当个什么……”他说,“家令,就是这么当的?”
声音里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倒好像有一丝好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他甚至从这一句问话里听出了一丝安慰。
到底他们才是从雒阳一路相互扶持着去长安,又从长安来到这里的亲人嘛!陆白虽然改了姓,成了郎君的妹妹,但这样骄横跋扈,也该教训一下才是!
李二眼眶酸酸涨涨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郎君……”他哽咽道,“小人给郎君丢脸了!”
“嗯,你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抽抽噎噎,时不时捂一下脸,时不时用袖子擦擦眼睛,又时不时用一只眼睛悄悄看一眼郎君,总算将来龙去脉讲了讲。
当然他不会说自己是为了逞威风而去的健妇营,在他的描述中,他只是不放心陆白,一个小娘子统领一营的妇人,胡作非为怎么办?他这全然是一片好心!
“好了,好了,我听懂了,”郎君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停下,“你不必再说了。”
李二乖巧地停住了。
想想还是没说尽,小心地又加了一句。
“郎君啊,”他说,“你得管管她啊,一个未嫁的女郎,学得这般骄横!简直是董卓再世!”
郎君盯着他发愣。
“……郎君?”
郎君从案几后站起身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打量什么。
李二心中惴惴,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刚想开口询问时,身后忽然一股大力!
他被一脚踹翻了!
“来人啊。”郎君冲外面喊,“将李二媳妇寻来,我有话对她说。”
“……郎君!郎君!”李二大吃一惊,“郎君寻内子何事啊!郎君有话吩咐小人便是!郎君!”
“我实在不想吩咐你了,”郎君大声说道,“我直接同你媳妇说吧!”
李二是被媳妇领走的。
那个可怜模样几乎看得陆悬鱼都有点要心软了,但她还是狠下心肠,冷冷地告诉那个小媳妇,让她将夫君领回去,好好疗伤是其一,劝劝他少去健妇营门前转是其二,约束言行是其三。
至于家令什么的也别想了,她本来也不需要什么家令,陆家又不是高门大户,家中哪怕有采买之事,同心帮忙张罗就行。左右这几个月里刘备在广陵,全徐州有头有脸的人注意力也都在广陵,她这里不需要什么公关经理。
……就算需要,她也得另雇一个。
据说李二回去之后又被媳妇痛打了一顿,抱着铺盖卷去院子里住了,下雨天就搭个小窝棚,住到了天气快变凉才让进屋。理由挺简单的:你没事闲的去看那群小妇人做什么?不给你结结实实打一顿,是不是还准备上房揭瓦呢?
汉时百姓们原本就娱乐项目较少,邻里特别喜欢传八卦来解解压,很快李二从“闯了健妇营被打出来”,一路演变成了进去摸了哪个小妇人的手,因而被打出来。
一时之间邻里们谁见他都要翻白眼,莫说小妇人见了他要躲,岁数大些的见了他也要躲,后来听说太史慈的母亲见他睡在院子里可怜,还给他拿了张席子过来,劝了他几句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道理。
……也不知道李二听没听进去,据说听的时候就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反正关于这位大哥有多少辛酸苦辣,陆悬鱼是不想再理会了。
李二不闹这一场,她还有些忙忘了……董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
她似乎吃住都在那个小小的营中,偶尔同心似乎去看她,但她从不回来,这一回又因为李二闯营的事闹得小半城风雨,妇人们自然指责李二,有些汉子和年岁大的老妇便又很不赞同陆家女郎的做派,说她不温柔,不娴静。尤其是被打出去的也不止李二呢!据说早先有几个小妇人是逃离了家中的,只要进了营,陆氏女便一概清白不分的庇护着,不许夫家再来寻,敢过来抢人的,也是乱棍打出去!
夫妻之间,有些龉龃也是平常,况且做媳妇的总该孝顺公婆,受了点气也应该忍让,现下这般逃进营中,再放话便是与家中一刀两断算怎么回事!时值乱世,世风日下的厉害!连小妇人也不贤不孝起来了!
这样的风言风语中,陆悬鱼有点不放心,决定过去看一看。
她将公事处置完,又巡过一遍城门,便奔着健妇营去了。
箭塔上的小妇人见她骑马而至,立刻高声问了一句。
“前方何人!”
“这是陆将军!你们那位女将军的阿兄!”身旁有亲兵忍了笑,高声回话,“还不开辕门,请将军进去!”
小妇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弯下腰,又看了看她的脸,便冲着营中高声喊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十分高大,肤色黝黑的妇人跑了出来,隔着辕门喊了一声。
“将军何事?”
“我来寻陆白,”她说,“她可在?”
“女郎今日押送辎重车,南下去朐城了!”
她俩这样隔着辕门一对一答,身旁便有亲兵不高兴了。
“你这小妇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亲兵喊了一声,“将军至此,你竟连辕门也不开!这是什么道理!”
那妇人听了呵斥并不惧怕,只躬身行了一礼,“女郎有令,‘军中只闻女郎之令,不闻将军之诏’!”
……她在营前站了一会儿,亲兵们自动闭嘴了,都悄悄地用那种“你惯出来的你受着”的目光看他们的将军。
“那行吧,”她尴尬地说道,“咱们走吧。”
调转马头,向南走了几步时,有亲兵察觉到方向不对劲。
“将军?”
“‘细柳营’我看过了,”她说,“我现在要去朐城看一看。”
时过晌午,上午的万里晴空转为了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身旁带着亲兵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们的坐骑都跟百宝箱似的,很快有亲兵将蓑笠取了过来。
她骑在马上,裹着蓑笠,沿着土路不疾不徐地前行。
自下邳至朐城这条路并不危险,沿路都有农田村庄,因此她才放心地让董白运送辎重。但即使不那么危险的一条土路,现下也依旧泥泞不堪。
她骑在马匹上,都要小心前行,何况辎重车队呢?但前线的军队越来越多,后方的粮草自然催得越来越紧,等是等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