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师弟何时反攻略我(148)
随着小师弟的笑容愈发粲然,池珞脚下踩着的山崖也忽而转化成碎片,闪烁着微光,四散开来。
两人很快便脚下一空,掉落到了下一个场景的心魔幻境。
……
这个幻境依旧是风雪交加,看起来依旧是在方才的猎场之中。
池珞看到了崔辰安的亲生母亲,她正坐于一匹枣红的马上,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行劲装。她的手上正拽着缰绳,微微扬着下巴,倨傲地俯视着眼前人。
而在她的跟前,池珞看见了轻夫人。
轻夫人一身素衣,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她的脸上神色仓惶,正被逼到了一处陷阱的边缘。
猎场之中有一些陷阱并不奇怪,只是设置陷阱的人一般会在上边做上标记。
而此时这个用来猎杀凶兽的陷阱,上边的伪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去,陷阱底下锋利的利刃直直地对准着上空。
嫡夫人手中的长鞭讥诮地飞舞着,将轻夫人直直逼迫到了陷阱边缘,逼迫得轻夫人若是退,便会栽下陷阱;若是进,则会活活挨上那带着倒刺的鞭子。
轻夫人正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恐惧仓促。原先素色的衣裳也都被她身上鲜红的血水染得刺目耀眼。
池珞单看那挥鞭的力道,便知道这执鞭之人完全是想要了轻夫人的命。无论那轻夫人是进或是退,都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看到小心魔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时候我用邪术屠杀尽了那些凶兽,正无措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找寻我娘亲的身影。”崔辰安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和池珞体贴细致地讲述着,“只是好巧不巧,我恰巧撞见了自己‘娘亲’命悬一线,并且正在被那个崔家主母摧残。”
小心魔咬了咬牙,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与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小狗崽。
只是这只小狗崽的身上突然爆发出来了浓郁的邪气,这些紫黑色的邪气逐渐扭曲成一团,交织纠缠在了小衔月原本干净的灵力之中。
“那个时候的小衔月真可怜啊。”池珞的眼眸里幽幽着光,语气轻柔地说着,“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仍旧是孱弱得可怜,甚至还有着缠身嗜血的邪气。他又那么刚好地看见了那个‘凶恶’的主母,不仅想要谋害了他的命,同样也想要杀死他的娘亲。”
“悲伤、痛苦、惊惧、愤怒、憎恶……”池珞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小衔月分明已经是百般容忍、百般退让,也没能得到主母的高抬贵手。”
“对哦。”小师弟的脸上笑盈盈的,弯弯的眉眼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夜雪初霁时的小白花。
崔辰安的薄唇翕动着,用最清甜的语气,说出来了最残忍的话语:“所以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凶恶残忍’的主母。”
与此同时,小衔月的身上迸发出紫到发黑的团雾,这些团雾阴沉沉的,将心魔身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冲天的邪气与马匹的嘶吼声交织在了一起,随即便是撕破了天际的惨叫。
“……然后救下了轻夫人。”小师弟轻飘飘地说着,词尾却撩带着讽刺,“这算不算得上是弑母呢?”
似乎是在嘲讽着当初的自己。
年幼时的衔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总想要自己去死的“恶毒主母”,实际上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护着的、待自己极好的轻夫人,实际上才算得上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姐姐,这什么才算得上是善,什么又才算得上是恶呢?”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池珞的脸颊滑下,勾带在姐姐的下巴处,令得池珞的眼眸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池珞似乎从小师弟的眼眸里望见了一丝茫然,望见了一种混沌的善恶观。
只是在下一刻,这一切又都全部被小师弟靡丽耀眼的笑意淹没而去。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流转着细碎的溢彩。
“确实是有些可怜,衔月完全是被蒙骗在鼓里呢。”池珞的脸反而是顺着崔辰安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她眼眸里写着不谙世事,雪白的绣鞋踮起,纤指指腹猝然在少年郎的眉心上一点:“衔月该不会是想要来博取我的垂怜吧?”
“不是。”少年郎不爽地咬了咬牙,偏开头来躲避掉了池珞的触碰。
崔辰安这么一转头,显得他下颌线到脖颈到喉结到锁骨的线条,都是格外的流畅好看。
只是脸颊边却有着孩子气般的气鼓鼓,雪白通透的耳廓都轰然成了红色。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想表白,又自觉表白会落了下风的邻家小郎君。
池珞眼眸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唇角一扬,便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大有一副算计成真的变态感。
而那个偏着头,本该是羞涩躲避着的小师弟,此时嫣红的唇角却也勾起来了满怀恶意的笑意。
姐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在幻境之中毫无布防部署吧?
寻常人都担心自己的心魔被旁人窥见。可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谁又敢说心魔不可以拿来利用、拿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呢?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舌尖抵了抵上牙,眼尾流曳出病态与算计。
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市面上的一些话本子。在那些旨在救赎的话本子里面,满怀善意的女主,总会遇到满怀恶意的男主,并且还会看到男主可怜悲惨的童年和过去。
这些天真善良的姑娘们,总会自以为自己能是他们的救赎,总以为自己的存在能像光一样,让他们改邪归正。
姐姐也不会例外。
他的好师姐已然是扒下来了自己装得乖巧的第一层皮囊。扒下来这层皮囊后,姐姐会看到表现得分外恶劣的自己,还会看见自己的口是心非。
当一个人已经扒下来了他的第一层皮囊,便会彻底放松警惕,自以为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自以为他不会再有别的算计掩饰。
无论他表现的再凶恶,在姐姐的眼里,也会不过是一只张扬舞爪的纸老虎而已。
“不过是让姐姐随意看看崔家唱的大戏而已。”崔辰安的视线偏移在别的地方,看起来懒散而又随意。
像是在假装自己漫不经心。
像是傲气又娇气的少年郎。
姐姐会怜惜他的。
姐姐会救赎他的。
姐姐兴许在最开始会对他没有多少怜惜,但是她会被他拉下水的,然后她会在救赎他的旅程之中赔上自己的心。
他衔月确实很喜欢姐姐,但是相比于被姐姐掌控着节奏的亲昵,他还是更喜欢由自己为主导。
对崔辰安而言,他确实是担心姐姐跑掉,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姐姐彻底锁在金丝笼里……让她身心都属于自己。
崔辰安那光风霁月的漂亮皮囊之下,正蛰伏着一只凶恶残忍的狼,那只恶狼正在缓缓地露出着自己锋利尖锐的爪牙。
姐姐会作戏,难道他就不会作戏吗?
姐姐会作戏中戏,难道他就也不会作戏中戏吗?
“衔月为着轻夫人误杀了自己的生母。”池珞这个时候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等到后来,等到衔月后来知道了一切,便彻底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及自我指责?深陷进了道德与伦理的泥潭?这也令得小师弟,如此轻蔑于善与恶?”
怎么就已经开始替他分析了呢?
该不会是想要替他开脱吧?
上钩了呢,姐姐。
“兴许是吧。”崔辰安那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不过这些往事早便过去了,后头还有些崔家人丑恶的嘴脸戏码呢。譬如说我生父,他可是个名角儿,惯会唱大戏。”
语气却全是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