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和云姬还好说，这点道行顶多给他们添些麻烦，却不会造成什么困扰，但对段凌来说影响可能就有些大，他本就是魂体，对这些东西敏感的很，魔气穿体时他们都感觉到抑制不住的寒冷，更何况段凌呢。

还未走到地方，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已经挂了一层冰霜，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是一声没吭，一直走到封印处后，温度陡然升高了些，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云姬被着声音吸引过去，看到他身上正在融化着的冰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对着他委屈巴巴的视线，转过头很不厚道的笑了。

段凌甩甩头，身上瞬间就干燥了下去，本来就是做出来给云姬看个热闹，博美人一笑，现在没人笑了，他也不必再维持着现在的样子了。

连吃了一整天狗粮的顾锦已经有了抵抗力，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

路的尽头是一个殷红如血的圆形阵法，阵法周围是一圈永不熄灭、燃烧着的火焰，外圈如梦似幻的瑰色，中心是带着金光的白焰，在此地长久静默的燃烧着，美得不真实。

缕缕黑气缠绕在火焰上，中间的白焰只有一粒黄豆大小，光也是渐渐地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

只是看着那抹纯洁如雪的白焰，原本被魔气冲击的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这洁白的火焰燃烧殆尽，只剩下让人安心的暖意。

这种感觉和那些光点碰触他时差不多，到现在掌心上还残留着那种毛茸茸的暖意。

看着将要熄灭的白焰，云姬心里不见多少惶恐，更多的是坦然，原本只有她一人孤独的前来赴死，但现在还有段凌陪着她，虽然结局是一样的，但至少不会太孤单。

云姬：“那我先去了。”

白焰将息未息，留给她和段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腹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只剩下这一句期待着重逢的别语。

段凌：“我会等你的。”

段凌浅笑，所有的悲伤都在眼底压抑着，瞳孔中倒映着云姬笑颜如花的脸，鬓上的金凤在这摇曳的火光照映下仿佛燃烧了起来，啼血的金凤浴火重生，所有岁月留下的做旧的痕迹在火光下好像全部消失，崭新如初。

他下意识的就抚摸了上去，魔气穿体极为痛苦，却也无形中增强了他的力量，颤抖的手指竟碰到了冰凉的凤喙，嘴角那一滴干涸到擦不尽的血渍在他的触碰下缓缓消失，凤眸映着跳跃着的白焰，仿佛藏了一汪清泉。

簪子下是云姬如雾的黑发，风鬟雾鬓，入手如上好的绸缎般光滑，瀑布般披散在身后，衬的她的脸也是小巧而精致，杏眼微微睁大，因为这迟到了千年的触摸而惊喜不已，眼睛又开始泛红，却被她强行忍了回去，不让一滴眼泪流出来。

她不想再最后的时间是和她的爱人哭着离别的。

段凌：“你真好看，永远都这么好看。”

他低下头，在云姬的唇上轻轻一吻，缓慢的摩挲着，好像要将她的形状全部刻在灵魂深处。

段凌：“我一直都很庆幸，那一天没分清状况，傻乎乎的出去救你，不然的话我该怎么才能认识你，和你在一起啊。”

段凌的唇随着他低沉的说话声而轻微开合，有咸湿的味道在嘴中弥漫，但段凌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只能凭感觉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姬：“我们是生生世世的缘分，就算错过那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机会，我这么喜欢你，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掌心的。”

云姬有意逗段凌开心，但已经被悲伤装满的段凌哪里笑得出来，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云姬，强装平静道。

段凌：“去吧，我等你。”

云姬笑中含泪的点头，对着顾锦福身，道。

云姬：“之后的事情就有劳合欢掌门了。”

村里人的生魂以及青云观的传承一并压在顾锦的肩上，云姬死后段凌也会烟消云散，哪怕顾锦独吞了这些东西也没人会知道，但云姬笃定合欢掌门不会这么做，这些东西托付给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锦：“你放心，就算我死，也会完成托付之事。”

云姬：“我相信你。”

云姬说着，转身便朝着阵法中间的白玉盘走去，段凌忽然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这双手小小的，柔若无骨，段凌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握着。

段凌：“我陪你一起。”

云姬没有拒绝，两只手十指相扣，步伐轻盈的朝着前方走去。不是陪云姬去赴死，而是信步闲聊，赏一个春花秋月。

红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白玉圆盘在阵法的中央，散发着雾蒙蒙的水光，上面纤尘不染，只有各种复杂繁复的阵法，在摇曳的火光中不停的变幻着。

云姬：“你要在这里看吗？”

云姬站在白玉盘边，歪着头看向段凌。

段凌：“不可以吗？”

云姬摇头。

云姬：“我不想让你看，你去其他地方吧，这样的事情看到了你会伤心的。”

云姬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神情却是不容反驳，段凌的喉咙动了动，最后才哑着嗓子道。

段凌：“好……你要是怕的话就叫我，我一直都在。”

云姬：“我知道。”

云姬笑的眉眼弯弯，看着段凌的身影离开阵法的范围后才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盘膝坐在白玉盘上，深深的看了段凌一眼，要将他的样子永远刻在心里，哪怕拜师轮回也不能忘记这个人。

隔着燃烧的火焰，段凌也看着她，那压抑的痛苦和悲伤让云姬不敢再看，很快便紧闭双目，她怕自己会后悔。

稳定心神后，云姬飞快的捻动指决，白玉盘上的符文浮起，一根根乳白色的丝带从中符文中飞出，没入到云姬的身体中，云姬的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而被红焰包裹着的白焰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更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变故

段凌双目赤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他的身体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下云姬，这个世界爱怎么毁灭就怎么毁灭，他不想用自己爱人的生命换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但他的大脑还是清醒的，一直在阻拦着他的冲动，这是云姬的决定，她愿意为了这一片广袤无垠、欣欣向荣的大陆献出自己的生命，前人用了无数的生命和鲜血才铺就而成今日的和平，云姬是不会看着它断送在自己手中，哪怕段凌救下云姬，也不会改变她的主意。

顾锦看着那被乳白色丝带缠绕住的娇小柔弱的身影，眼眶一阵阵发热，他没有劝段凌不要看，就像他自己也没办法移开视线一般。

红焰已经有半人高，内里的白焰也到了顾锦的小腿处，燃烧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感到危险四处逃窜的魔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云姬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像是在做一个香甜的美梦。

火焰越来越高，缠绕着的丝带也愈发明亮，如同将要冲上云霄驱散所有阴翳的明月。

亮光逐渐扩散，云姬的身影在这样的光芒下逐渐模糊，飘荡的魔气也愈发稀少，甚至连空中的血腥气都减少了许多。

顾锦心安了不少，只要再坚持一会，便能将魔族长久的封印。

这一瞬间的松懈，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清幽的桃花香，转瞬即逝，快的抓不住，却让顾锦全身都紧绷起来。

顾锦：“小心！”

两个字几乎是吼着出声，同时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段凌紧随其后，但还是晚了半步，碧玉骨的扇子从云姬身后刺了进去，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地上，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散开，段凌目眦尽裂，殷红的鲜血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沾满鲜血的扇骨一瞬间和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破碎的片段重合，全身上下都在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