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271)
素光尘的一场局布了千年,最终用极致的秘法献祭了自己,从此肉.身陨灭,灵魂消亡,世间再无任何踪迹。
霜天晓在她的洞府中躲了数百年,靠着一颗残存的头颅在鬼域栖居才得以保命。
砚青带着当时大荒仅存的一百七十九个顶尖战力上了裂天山,将神降傀儡们困在裂天山死战,就是没打算要活着回来,而砚青的魂和影……就在此地。
当年渡劫失败所有的细节在任平生眼前不断的重演,渡劫前夕殷夜白的异状和避而不见,他最终也没能坦言的那个理由,一切种种,全都涌上心头。
任平生赶到两峰夹道前时,心头倏然一空,属于殷夜白的气息已然淡去。
她脱力似的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背脊不断起伏着,望着这里留下的一切斗法过后的痕迹,终于……沉沉地阖上了眼睛。
无论再怎么否认,她心里那道理性的声音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是的,若夜白还活着,那千年前在渡劫时动手脚的人,只有可能是他。
……
掐断控制后,殷夜白也没有太多轻松的感觉,他只是浅浅舒了口气,神识落在心脏之上,作出了一个骇人之举。
——他背后生出奇诡的凸起,在渐有天光破云的破晓时分,竟化为了半妖的原型,将那颗原本属于真仙的心脏,一口吞了下去。
他的妖族血脉来自一种可怕的上古大妖,每每化为原型时,靠着外形就能吓退众多敌人,身型巍峨如同一座小山,比之雪原和妖域出现的任何一种妖兽都要可怕得多,令人见之便夜夜噩梦不绝。
殷夜白最后回望了一眼两峰夹道处,庞大的妖身如幽影闪动,一跃而起,消失在了这方属于千年前的空间之中。
就在他离开的同时,山顶无数的幽影聚集起来,迎着初升薄日些微的旭光,影影幢幢而来,几乎同时陷入无端的狂暴之中。
第172章 战场遗迹
心脏被带走后, 阿乔就如同被放了气的空皮囊,安安静静地躺平在雪地上,像一张偏平的皮。
他灵动的眼神不再转动, 笑起来颇具少年气的唇角也再不会扬起笑容,可奇怪的是,他的意识竟然还在。
阿乔茫然地想着,他这个意外被迫离体,在千年漫长的等候中逐渐生出自我意识的心脏, 最终还是自由了一些时间的。
虽然自由的时间有些短, 短到他还没有来得及逃出这个牢笼,他短暂的一生就走到了终结。
可是……真的不甘心啊。
他自诞生自我意识到现在,数百年时间, 已经比很多的凡人一生都要长很多。可那些凡人们见过这世界上很多的东西,他们知道什么春日的清柔和夏日的灼热,他们有如此丰沛的情绪, 会哭、会笑、会在看到久别的亲友时畅快地抱在一起。
这些都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从自我意识诞生的那天, 他所见到的就只有裂天山上的终年飞雪, 空茫一片的断枪残戟,和他永远走不出的战场。
那群人哪怕埋藏了自己的肉.身, 沦为一个失去意识的影子四处游移,却也没有忘了要死死看住他的使命。他骗了那群外来者,七日一次的狩猎,针对的不是外来人, 只是针对他而已。
曾经埋藏在这片战场上的人,不会允许他走出去。
可他到底是不甘心啊, 他想, 他已经从那个人的身体中脱离出来了, 他还给自己取了名字,不同于他这颗心脏曾经的宿主,可是这世间依旧没有承认他不同于那个人的人存在。
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要走出这里。
他要走出这场无穷无尽的雪。
他想看看春日是什么样的,会开什么样的花。
可那群人不会让他离开这里的。
所以,他也只能……吃了他们。
阿乔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散,他脑海中突然涌出无数的回忆,颇为杂乱,来自很多不同的人,无数个不同的声音,或哭、或笑、或缄默、或决绝。
已经失去生机的皮囊无法再像活人一样露出丰富的表情,阿乔感觉自己的意识露出了一个苦笑,想要抬手抓住些什么。
可原来,到最后,他能够抓住的……竟然是那些被他吞噬掉的影子,生而为人时最温暖的记忆。
就这样吧,阿乔残存的意识迷蒙地想着,就到这里吧。
总归,我也走不出去了。
该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了。
如此想着,阿乔已经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的意识散发出了莹莹微光。
这点微光由微末转为强盛,只用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转瞬之间,山顶所有的黑影动作齐齐僵住,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召,竟同时向着阿乔的方向望去。
顷刻间,地动山摇。
裂天山巅身后的雪层豁然裂开,从山顶骇然倾斜而下,天光即白,逼仄的天光甫一出现,便照着这可怖的雪崩倾塌。
山顶上众人脸色大变,云近月失声道:“是雪崩!”
她高声道:“都集结,不要走散,跟着我!”
天衍弟子齐声应是,云近月心中闪过一瞬要去找任平生的念头,可很快就被一浪高过一浪的雪险些冲撞倒,任平生不在,她是在场所有人的大师姐,她走不了,也不能走。
云近月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道:“二师弟,你以凤凰火焰为我们开路,我们找一处高地。”
太史宁紧紧拽着谢莲生的袖子,颤声道:“大师姐,我们为何不御空飞行。”
云近月厉声道:“不行,你还记得平生说的吗,此地是被固化的千年前的空间,灵气枯竭,我们只有这些仅存的灵力,用一些便少一些,御空之术于灵力消耗极大,此时御空,若中途灵力断绝,才是真正没有回转的余地。”
她声音骤沉,傅离轲似乎意识到了她在担忧和挣扎什么,冷静道:“她神出鬼没惯了,自己也有本事,我们便相信她会平安无事的。”
云近月狠狠闭了闭眼,抬手一剑斩碎迎面而来的雪瀑,冷声道:“跟紧了。”
她身轻似燕,并未使用御空之术,仅凭气劲和体术精准地踏在每一个轰隆泄下的雪块之上,借力当空而起,手中一柄长剑银光凌厉,“小江流”激涛涌动,为众人开路。
天衍弟子,哪怕是最不善战的太史宁和楚青鱼也未曾掉队,离朱将楚青鱼牢牢护在羽翅之后,谢莲生单手拽着太史宁,傅离轲锋利的刀芒替他们挡下横飞而来的巨石雪涛。
一行人径直向着山顶最高点飞跃而去,在途中遇到了同样惊慌逃窜而来的天外天众人。
云近月一愣,众人都想起了任平生的叮嘱,当即反应过来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索性装作不知道此事的模样,率先占领了高地。
在高地落脚后,云近月才松了口气,分神出来举目四望,试图在不断滚落的雪层之中找到任平生的影子。
这何其艰难。
天衍所有弟子心里都在打鼓,雪崩之时,无人敢大喊,偏生首徒令牌只能由任平生主动联系他们才算有用,眼下天地一片混乱空茫,该如何去寻一个人的身影。
离朱赤色的双眼扫了一圈也未发现任平生的身影,当即道:“我去找她。”
他化为原形便能自由腾飞于九天之上,无需耗费任何灵力。
云近月正欲应下,可下一刻就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了。
轰——
一声巨响后,深厚的雪层之下,经年累月积累下的冰层也不堪重负,豁然裂开,裂天山平整的山顶眼睁睁在众人眼前齐整地倾塌下去一大块,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山顶最大的平地凭空凹陷了下去,成了山顶之上的一处低谷。
云近月的心瞬间降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