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105)
任平生偏过头去,低声说了句:“看着更真,这样才能骗到他。”
一群人在那边夸赞任平生深谋远虑,替天衍解决了这么个心腹大患。
华远死死看着任平生和其他天衍弟子谈笑风生,他恨极了,知道事情绝不可能是这样。
他很清楚,云七从少时就被带回天外天,自幼在天外天长大,虽年轻,但修为天赋不错,最重要的是,云七是那批仙使中最听话的一个,一向是护法手中极好用的棋子。
在来到天衍之前,云七除了听护法命令去执行任务时,其他时候都冷漠得像个假人,半点自己的情绪都无。
他想不出,在天衍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能够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竟然让最是忠心的云七背叛了天外天。
华远咬牙道:“你该知道,哪怕今日我死在你手中,护法追究起来,你也逃不过。”
其他人只当他死到临头还在威胁任平生,有些不悦。
任平生却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华道友替我担心了,不过今日,华道友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你已入我彀中,要脱身,怕是不可能了。”
任平生广袖一挥,顿时洒出无数白色粉末,粉末一出骤然连成细线,同不知何时出现在地表的细密长线连接成网,早已经在暗中束缚住了华远的双脚。
华远双眼几欲滴血,生死关头爆发出了无限的潜力,灵力急剧升腾,直直冲过了元婴境中期,甚至还要向更高的境界冲去。
他不顾一切地冲破了束缚,鬼魅般的身影袭来,竟如同幽夜之影,叫人根本察觉不到身在何处。
任平生面容一沉,当即道:“退开!”
在五宗考核时华远就用过这种身法,使用时就连气息都会被暂且压低,五宗考核那时华远还会碍于压制修为,不能展露出这功法的真容,如今彻底用出后,叫人防不胜防。
任平生双目微阖,不靠眼睛,神识铺展开,在幽暗的夜里寻找着,很快就捕捉到了华远的踪迹。
任平生抬手一掷,非墨化作凌厉兵刃划破夜色,穿破重重迷雾,正中暗夜中不断潜逃的鬼影。
非墨的笔尖明明是柔软的细毛,此时却每根软毛都如同最冷硬的钢针,划过濯目的金光,在长夜中绽开一片金色。
金光速度极快,人眼几乎无法捕捉,但如流星倏然划过,径直穿透了华远手掌,化作一根金色光柱,牢牢钉在他手掌中,无论华远如何都挣脱不开。
金芒璀璨,似有秋意婉转,萧瑟寒凉,捶打在华远的心头。
神树镜尘中不分四季,可他竟然突然心生悲凉,仿佛茫茫旷野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紧接着,一阵剧痛几乎撕裂他的手掌。
剧痛从手心蔓延而上,将整个右臂甚至右半边的身体都锁住,疼得华远脸色煞白,险些跪倒在地。
他似乎能感觉到有极其微小的刀刃在自己骨头上描刻着什么东西,那痛苦直入骨髓,乃至神魂都为之动荡。
但他还是凭着最后所有的求生意志冲出了防线,向着茫茫旷野奔去。
非墨重新飞回任平生手中,可金线却留在华远的身体上,并未消散。
逐字·转金波。
这是任平生自创的照山河功法中,最特殊的一道符。
这张符是直接画在被作用者的身上,穿过血肉,直入骨髓,难以摆脱。
秋月洒金波,照万里无遗,飞镜入天廓。
月色下,一切幽影都无所遁形。
人只会逐月而去。
是为转金波。
云近月持剑追了一阵,奈何华远的修为高过她,身法又过于诡异,追了一阵不见踪影,便回身对任平生道:“一起去追?”
任平生摇摇头:“不用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那道符,他跑不远。”
若是她修为再高些,转金波持续的时间能更长些,华远只活不久。
后面这句任平生没说,而是道:“神树镜尘中无法和外界联络,他传不出消息,只能等最后一日过完才能出去。”
“放心吧,他逃不掉的,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任平生安抚似的笑了笑,对天衍其他人道:“还剩最后一日,神树神光将启,此行最重要的洗尘要开始了。”
仿佛应她所说,一线天光穿透晦暗夜色破云而来。
金辉洒满大地,照的神树白金色的叶子格外璀璨夺目。
下一刻,格外清正的神光从神树每一片叶子,每一个根系中弥漫开,似乎能祛除时间所有的阴暗,能洗净人们心中的晦色。
所有在神树镜尘中的人全都正色起来,席地打坐调息,手心掐诀向天心,吸纳着神树的神光进入体内。
此刻,似乎每个人的神魂也被神光牵动着,离开身体,进入到神树之中,沐浴着天道化身的洗礼。
任平生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前所未有的温暖包围,这种感觉非常舒适,就像将全身浸入到温热的河流中,有人为她轻柔的梳发。
她感觉衣兜里藏着的那片叶子动了动,某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身侧。
任平生睁开眼,正撞入帝休碧色的瞳眸。
四目相望,帝休静了一会儿,缓缓将额心贴在任平生的颈窝,埋着头就不起来了。
任平生感觉到温和而坚定的力量透过他们相接触的皮肤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帝休才抬起头,碧色眼眸清亮澄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对不起。”
他不知她的计划,看到她残杀同门时,是真的被惊到了。
这一夜,他考虑了很久,究竟要不要择这样一个杀害同门的人为主。
片刻,帝休抿唇,又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把希望又还给了我。
第61章 高明骗子
任平生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 这短短一夜这个不太聪明的小木头内心经过了多大的挣扎。
她动手杀谢莲生的时候,感受到口袋里的树叶开始发热,隔着衣服都让她那块皮肤开始发烫。
当时她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悲伤感。
她确信不是来自于她自己, 茫茫旷野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背后这棵静默屹立的神树,沉默地将一切伤害收入眼底。
那时她想,怎么这么好骗呢。
这么好骗, 以后要是碰到更高明的骗子可怎么办。
任平生看着帝休垂在颊边的白金色发丝, 细看之下,发现他的睫毛也是白金色的,映衬着那双干净的碧色双眸似乎覆盖了一层霜雪。
帝休生的清俊, 或者说美丽。
很难有人见到这种天生天长的伟大造物而不觉得美丽,因为那不属于人间。
神树巍峨的躯干和千年的时光赋予了他坚韧而纯真的气质,却又因为这双过于干净不染尘埃的眼睛而显得脆弱。
很矛盾的气质交织在一起, 让人移不开眼睛。
任平生静默地看了帝休片刻, 缓缓向他探首过去, 惊得帝休狭长的凤眸都睁大了,却又本能地不愿后退避开, 反而呆在原地,动作有些僵硬。
见他的反应,任平生笑了下,眼如月弯钩, 灵动而狡黠。
她明明知道帝休在说什么,却还是问:“哦?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又是在谢我什么?”
她手指点着帝休的心口, 意有所指道:“你不说清楚, 我怎么会知道呢。”
指尖的身躯是温热的,心跳蓬勃而厚重,在他们初识时,那个纸扎的假人根本没有这样鲜活生动的反应。
或许因为此刻他们就在神树边,在他的本体边。
任平生按着帝休的心口,感受着鲜活的心跳声,看着他的眼睛,坏心眼地想着。
这双眼睛哭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虽然有些恶劣,但有点想…把他弄哭。
帝休又沉默了。
他开始费劲地组织语言,憋了半天,丧气地说:“你们人类真的很不可思议,能有那么多丰富的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