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还是拿下辽东。”完颜宗望轻咳一声,“便不要纠结于榷场这些小事了。”
在走私这事上,他也是参加过的,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大家都干,他要是不做,岂不是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不错,”内相完颜希尹也无奈道,“只有拿下辽东,占了辽东这二十年来开垦的土地,还有辽泽城港,与辽东女真部统合,我等才有破局之机。”
辽东女真一开始就被陈行舟收拢了,在常胜军中有不少人,总数不输给东海女真部,若是能被金国收复,女真部这些年因为南征北战而损失的兵马,立刻便能得到补充。
完颜宗宪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口羊肉,抬头看着神色凝重的族人,不由冷笑道:“有道理,那你们说说,辽东兵强马壮,城高炮重,是要怎么打?”
第364章 新的计划
新年将至, 东京城里民众们又开始准备年货,在辛苦一年后好好地犒劳自己。
街道上,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士子摆着小桌, 放着红纸,帮人书写对联。
一名书生的字写得极好, 价格要比同行贵上十文, 但排队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小桌上方还挂着一排写好的对联,做为样本,上联多是歌颂家族兴旺, 下联则是歌颂的天下安宁、明君盛世。
这些写对联的人就图个喜庆吉利,买到称心的对联后,又匆忙离开, 去了书坊购买年画。
年画是用来镇宅消灾、迎福纳祥, 这两年套版的年画价格大降, 家家户户都买得起了,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一名妇人在十种年画里挑挑捡捡,从关羽、尉迟恭、钟馗这些传统门神, 再到天官赐福、富贵满堂这些喜庆画, 还有贵一些的观音送子等彩色年画。
终于, 她悄悄走到铺主面前,压低了声音:“掌柜的, 您这里有没有那个、那个年画啊……”
“哪个?”正在算账的铺主不解抬头, 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那个,”妇人左右看了两眼, 伸出一根手指, 悄悄指了指天上, “那位的画。”
“没有!”铺主大摇其头, “拓印皇钞是大罪,先前有一家印铺,刻好的版都毁掉了,再说了,那价钱,你们也买不起啊。”
妇人神色遗憾。
“不过,”那铺主悄悄从柜中拿出两张年画,“这两张画的是那位幼时,一样可以拜,卖得可好,你要不拿回去试试?辟邪消灾,求财求子,求官求禄,全都有有效,一张抵那些画十张了。”
妇人看了看,见上边是一个神色有数分凌厉,却依然十二分可爱、在弹琴的幼童,于是问了价格,虽然是普通年画的两倍,要整整六十文,但既然效果那么好,于是咬咬牙买了。
见妇人走了,旁边小二悄悄问道:“掌柜的,这真的是今上幼时的画像么?”
“应该是吧,”掌柜也不敢肯定,“听说是一位宫廷画师的画品,被人抵当出来的,还有宗室确定认过呢。”
“宫廷之物,怎么会被当铺收走呢?”小二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说的。”掌柜又低头算账,“本来我也不甚确定,但听说后来这小儿年画的雕版也被没收了,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真呢。”
小二顿时来了兴趣:“真的么,那我也买一张。”
……
赵仲湜正在看一株美丽的珊瑚,便看到儿子气冲冲地走过来。
“这是你搞的事情吧!”赵士程把一张年画拍到他桌上。
美丽的血珊瑚重重一震,摇晃了两下,赵仲湜急忙护住宝贝,将其放入丝绸铺就箱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胡须,轻咳道:“你这孩子,越发无礼了,连声父皇都不唤我了。”
赵士程磨牙道:“那亲爱的父皇,我平时给你的钱还不够么,要你弄这些邪道!”
“胡言,”赵仲湜淡定道,“这是天下万民对你的爱戴,父皇我只是顺应民心罢了,再说了,虎头你仔细想想,这两年该给我的内帑,你都挪用过多少次了?”
赵士程略有心虚:“哪里挪用了,你要的珊瑚,我不都给你了么,都是真的,没用琉璃仿制!”
“哼,那些都是各国贡品,你分明没花几个钱,”赵仲湜叹息道,“我堂堂太上皇,还不能自己赚几个钱么,为父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给我修的陵墓都偷工减料了……”
“不能诽谤!”赵士程这可不满意了,“儿子我还不至于在这事上克扣你,再说了,你这些年帮了不少忙,我都记着呢!”
“那你怎么不给我也配上碑林?”
“我倒是想给你配啊!”赵士程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可是人家都不愿意自费把文章立在你的碑林里,这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智计百出么?怎么这点小事都不能做,”赵仲湜摇头,“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出钱么?看看,这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啊,都是债……”
“这两年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赵士程哄劝道,“要是有办法,怎么会不帮你呢?”
赵仲湜冷笑道:“怎么没办法,你把碑林修到我那陵墓前,不就有了么?”
“那我岂不是占了你的位置,这太不孝顺了,到时朝廷又是非议成山,”赵士程摇头,“不好,不好。”
“我当爹的想蹭你几分名气不行么?”老赵叹息道,“儿啊,你那些臣子,想来是不愿意跟我入太庙的,要不然爹我与你排在同位,你看如何?”
赵士程无奈道:“爹你别闹了,你是父亲,我是儿子,咱们怎么可能排在一位,岂不是乱了辈分?”
“那总得让我有个臣子同享祭祀吧,张叔夜不是失宠了么,你把他和我安排上……”老赵打起算盘。
“别闹了,如此老张不能瞑目……”
“笑话,我这就让人去问,他愿不愿意,能不能瞑目!”赵仲湜一招手,就要叫人。
“别!你……唉,行行行,这次是我错,只要你别再让人供奉我,我把你钱都给你补上还不行么?”赵士程急忙拦住他。
开玩笑,太上皇去问,老张还敢说不愿意吗?
赵仲湜看了儿子一眼:“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士程保证。
赵仲湜这才放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赵士程点头:“当然,本就该是你的,我挪用了是我不对,但前两年不是北方战事纷繁,国库空虚嘛,今年不打了,自然该给你补上。”
赵仲湜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到这,他拿起桌上年画,笑道:“行了,许久未听你弹琴,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给父皇我弹几曲?”
赵士程笑了笑:“行。”
于是去古琴边坐下,随意拔弄起琴弦,弹了一首曲子,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
问就是后悔,当年的老赵是多好骗的人啊,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般油盐不进的老油条了呢?
应付完老赵,赵士程回到自己书房,忍不住笑了笑。
老赵吃了二十几年亏,他这些年忙于政务,常常一个月都见不了他一次,也难怪老赵不开心了,就当是补偿一下吧。
他低下头,翻看着桌上的奏书,有一封信是陈行舟的,单独放在一处,便随手拿起。
这些年陈行舟每月按时汇报的进度,他其实有点想去辽东,看看那里发展的如何,顺便出远门玩一玩,毕竟自从他继位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汴京城。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在脑子里转一圈,便被他的理智掐掉了。
他这些年来能做出这么多的大事,最主要的就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能做,就算当了皇帝,做事也会三思而后行,轻易不会浪。
要知道这历史上因为出京城而出事的皇帝,可是一只手都数不完的。
翻开书信,其中开头是对师父的问候,然后写了数十字对师尊的想念,再是他今年开垦多少土地,又收获了多少粮食,工坊产值几何,又从金国那边赚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