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去帮着织纺接一些织花边的小活,和小姐妹们也能传抄一些字,她如今读个报纸,也是能读下来。
她也准备等仆契满了,在京城找个活计,然后存钱买一台织机回族里,到时族里就能自己剿丝织布,还有,报上说陛下允许有户籍的夷人科举,她还准备买些书回去,就算不能科举,会学会算,以后找活也容易许多。
她的族人只是廉州山里的熟俚人,靠给冼家种甘蔗为生,可种那么多年,也没尝过糖的味道。
等她回去了,就带着大家自己在山里开辟甘蔗园,她已经知道怎么熬糖了,糖也不怕放坏,要是参去泽园参加那大会,以他们族里低廉的价格,肯定不愁销路……
“阿勒?”冼辰良唤她。
小婢女回过神来,有些忐忑地看着老爷:“怎么了,老爷?”
“没什么,看你在傻笑,”冼辰良笑了笑,“这两年你在京城帮我看着宅子,人倒是精神多了,好好做,等过两年回了廉州,必给你找个好亲事。”
阿勒露出感激的笑意:“多谢老爷。”
她才不回去嫁人呢!她要在京城拐一个懂木工活的男人回去!不然织机坏了,她找谁修?
第315章 暗流
九月,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燕云之地的平州统领张觉终于在纠结了几个月后,投奔大宋。
其实他还想再待价而沽一下,希望利用金国来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价。
不过他的要价太高,又反复拖延,惹得完颜宗望大怒,发下通牒,要是不投金,必然拿他狗头。
张觉突然发现可能要玩脱,于是果断接受了大宋的条件,与李彦仙部换防,同时裁撤了大约九成的兵马,大宋为此支付了高达十五万贯的安家费——嗯,大约是如今的东京城城内一栋豪宅的价格。
但朝廷内对此是赞不绝口的,对朝臣来说,没有什么比花钱买平安更划算的事情了。
张觉投奔大宋后,幽云十六州最后一块土地也算是归国了,朝野内外一片狂喜,大小报纸都开始赞扬新帝的文治武功,张叔夜宗泽这些人都纷纷上表,要求皇帝大赦天下,或者来一次祭祖,反正总要来一个巨大庆祝。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赵士程对此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他们聒噪。
“不就是收回一块土地吗?看你们那模样,想当年大唐时,开国将领要是未灭过几个国,都不好意思立于朝堂之上。”赵士程这样训斥归朝宗泽和张叔夜等人。
“这……”张叔夜不能接受,“此一时彼一时,我大宋以文治国,如今既然有所收获,自然应该给诸军荣耀,以舒上下军心士气。”
“这话倒是有道理,”赵士程坐在书案后,低头看着奏书,“但大赦天下不可,至于祭天封禅,可别了吧,这岂不是把我与定了澶渊之盟的真宗皇帝相提并论了?”
那位沉迷丹药的皇帝封禅之后,封禅这个事情就臭了,就好像冠军侯在东汉时封给一个太监后,就再没人用过冠军这个词,同样地,徽宗、钦宗这些字后世也都纷纷避开。
“那,官家的意思是?”宗泽试探道,“另外来一场庆祝?”
赵士程放下笔,思考数息后,托着头:“倒也不是不可……”
既然如此,可以来一场阅兵好了,各只大军派精兵强将,受皇帝检阅,受百姓欢呼,也算是提高一下官兵的政治地位。
另外,这次胜利的奖励都要实发,该提拔的都提拔,正好把旧军裁撤的钱用过去。
他把这些想法说了,两位大臣没见过这种庆祝方式,有所迟疑,但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已经是好事了,他们便也接受了。
……
事情交给手下去办,赵士程又继续进入工作状态。
在积累了数年执政经验后,他已经能很容易从繁复的大小奏书抓住重点,然后做出选择,再吩咐人去执行。
比如最新的商行记录,他就发现广东南路在十余天内,向东京订购了三套炼焦炼钢设备,还有配套的煤油收集装置。
他让人去把这几份订购书找来。
翻看了几页,他便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这几套设备,是加价购买的,而且,在去岁时,广西南路的廉州就已经订过一套了。
廉州没有大片土地,也没有足够的民户消耗这样大的产能,更重要的是,那里大户都已经把钱投进了下南洋开种植园的大业中,怎么可能有钱买这种东西。
要知道,这些设备不只是设备,同时也是配套的一整个建设的匠人,从起炉、布管,到运输,是需要考察位置和设计方案的,价格高到蜀地那么富的地方也不敢多买几套。
只有县城那么大的廉州,是哪里来的钱?
他轻笑一声,在订购书上轻轻打了一个叉。
越南李朝想要他大宋的技术,不该亲自来和我谈么?
这样悄悄地做小动作,算怎么回事?
人家西夏的李乾顺就很知趣,直接派来使者,献上贡品,请上朝赐予匠人——别的不说,这态度,就很让人满意不是。
虽然他也不会给就是了。
在他的计划里,工业的技术,短时间里,可没有流入海外的可能。
西夏也好,越南也罢,好好当着原材料供应地,大家便可暂时相安。
赵士程微笑着放下了那份厚重的、,不知道汇聚了多少人心血的订购书,将其随便丢到一个角落,目光落到墙上那只有大略轮廓,不怎么清楚的世界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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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京城中,一行廉州来的商队正在神霄院外徘徊。
为首的中年人正看着朝气蓬勃的少年们进入学院,看着许多馋嘴的少年围绕在校门外的小摊上买着各种小食,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
“不行啊,老爷,”一名少年苦笑道,“我们去问了,光有廉州的户籍不行,还需要州学的推荐,否则,便是考过了,也入不了神霄院。”
“不止,这里的匠人没有匠籍,咱们的人进去学,也不一定能分到那化院……”
两名年轻人都有些失落。
“那,买些书籍,再请人教学,可否?”中年人问道。
“找过里边的师长了,不给补习。”年轻人十分无奈,“说是每天还要带实验,实在是抽不出空闲,但能找到一些学子教学,只是他们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与我们翻书也相差无几了。”
中年人微微皱眉:“再去打听打听,咱们这次还剩下不少钱财,若能入学,国中必然会大力支持。”
两名少年同时点头。
中年人与他们一起回去,东京城庞大而繁华,处处散发着□□上国的气势,三人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东郊一处大通铺,与来京的六个护卫们一起休息。
“元河先生,”一名护卫在门外的小煤灶前做饭,见他回来了,热情道,“我今天去米铺看到咱们老家的新米了,同样的米,比咱们那贵了五倍,还有许多人买呢。”
他是想表达家乡的米有多好,但李元河却并没感觉到开心,反而沉下了脸。
“先生,怎么了?”少年问。
“咱们离开升龙城时,城外正遇到大风,”李元河沉声道,“不知有多少稻田、民房倒伏,不知有多少贫民会遭遇饥荒,可这才过了多久,升龙稻就已经送到这东京城,想是今年的税赋并未减免。”
“这,咱们唯一能卖给大宋的,便是稻米,”另外一名少年迟疑了一下,道,“陈米大宋不收,想来陛下定会开仓济米。”
李元河没有开口。
“没有办法,”过了好一会,另一名少年才低声道,“没有大宋的钱钞,就不能来大宋买那铁炉煤炉,没有大宋的工匠,就不能在升龙城开工坊。”
“对啊,陛下是明君,这些年禁止贵族们使用大宋玻璃、布匹,把卖米换的钱全用来贿赂大宋官吏,购买铁器,工坊。咱们一定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