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完颜阿骨打预料,连续几个小胜利,让天祚帝颇为心动。觉得自己已经洗刷了,先前的大败,有了中兴辽国的幻想。
更让他激动的是,在八月底九月初,经过一番损失不小的攻城,黄龙府的金军弃城而逃,这是金国腹地,一时间,上上下下的士气大振。
于是辽国的大军开始主动出击,准备把金军主力包一个大饺子。但这样巨大的兵力调整肯定是需要皇帝亲自下令,否则的话他需要选一位大将来节制诸军。
但这样的大将,他手下还真的没有,南京府的萧干和耶律淳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耶律雅里带着他的丞相过来也能有足够的威望。
但南京府诸将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让生性多疑的他纠结许久,实在不敢将这任务交给这二人。加上他也想享受那种亲自指挥军队胜利的感觉。
各种需求累加之下,辽帝终于出了泰州,带着诸军将开始向黄龙府前进。
另外一边听说辽国皇帝出了城,金军上下不由得大喜。但他们都耐住了性子,没有直接出击,而是准备等辽国皇帝的銮驾靠近黄龙府后,才开始调兵遣将。
到时一路大军会绕过那一片密集的州府,直插黄龙府与泰州之间的后路,到那时,辽帝与他手下大军,便插翅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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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辽东这里经过长达半年的围攻后,正在休整。
破损的城墙上,民夫们挑着石头修补着投石机砸出来的大坑。
一些瞭望塔上缺损的砖石也都被补齐。
稻田里农夫们正打理着田中杂草,这半年来,因为辽东被围他们都不敢下田,就怕被北京人一个看不顺眼便扎死在稻田里,所以今年的收成眼看要比去年差许多。
不过好在是有收成,有收成就会有粮,有粮,他们心里便能安宁,便能不慌。
自家府上,陈行舟收到了师父的信。
一字一句地看完后不由得心中妥帖,师尊真是方方面面都为他打算到了呀。
他拿着信对着天空,嘴角带着微笑,幻想着未来自己有一天能回到故乡,穿上崭新的官袍。头戴貂蝉帽,家乡父老都传唱他名字……嗯,感觉不错,但好像也就那样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漂泊异乡,回想从前,他忽然发现这10年来他都没有多少伤春悲秋,而是全心全意地放在辽东事务之上。连想念家乡妻儿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一想到妻儿他又不由地叹息。那年他身犯重罪,又是除名之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老父怜惜妻子不过二十二岁,不想耽误她后半生,便允妻子娘家将其带回,另觅良人。只是可惜了,两个孩儿从此无父无母,让他深感愧疚。
也因此他这些年都没有再娶。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的行为既是守护家国也是守护妻儿父母。这些年来辽东的发展离不开他的用心经营,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师尊的鼎力支持。
陈行舟并没有自大,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辽东的发展最重要的便是钱。而这10年来,师尊在辽东上头的钱财已经达到了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目瞪口呆的地步。山水那控制着全国大量商贸的商行,其中每年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收入都投入了辽东,这种投入甚至比密州本土还多,连他老爹看了那账本,都惊得双手颤抖,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如此被人养得如此桀骜。
所以封王什么的他是真的不敢当,但是封个侯的话好像也还是不错……
啊,但这是师尊的一片好意,不封王会不会让师父失望啊……
旁边,看着他拿着信纸,嘴带微笑地冲天空发呆,他的老父亲不由地重重杵了一下拐杖:“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梦呢?”
被打断的陈行舟不由得撇撇嘴:“君臣相得之乐,没遇到明主的你,是不会懂的。”
陈老爹气了个倒仰:“你厉害,翅膀硬了!就你能说,就你遇到!行了,这金人退了,你倒说说,该怎么办?”
“这金人是退了,辽国却是要完了,”陈行舟拿着信纸,微微摇头,孝顺道,“我需得去燕京一趟,与耶律淳商量一些大事,爹~您帮我在辽东看着家,我最多七日,便会归来。”
陈老爹冷哼一声,回到:“去吧。”
第236章 你以为呢?
辽东的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赵士程只能远远地保持关注,再随机应变,在这些年来,他早就已经能熟练地因势导利, 在顺应各种变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他的手下也有足够的主观能动性, 有时做出的成绩,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所以,做为一个成熟的老板, 他最会的事情就是放手,相信手下才是正确选择啊。
事事都管的领导那还是领导么,那分明是九九六的打工仔,他如今已经脱离这个境界了……
“太子殿下, 五更了, 天快亮了,您该去讲义司了……”有婢女端着洗漱用品前来唤人起床。
哦, 对了,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他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便是各地秋收和秋税, 也是一年最忙的时候。
赵士程顶着一头乱发, 坐起身, 有些迷茫地托起下巴。
明明已经有那么多小弟了,他也没有事事都管,为什么还是那么忙?
……
江南, 九月正是水稻的收获时节, 田里的水早已被放干, 水稻下的泥土形成一层层龟壳样的干裂,走在上边,还能感觉到柔软的泥水在渗出。
而冒着炎炎烈日的农夫们,正顶着斗笠,拿着镰刀,收割着地里的秸秆,稻叶割人,稍有不慎,便会在手上割出一条口子,火辣辣地疼。但在这时节,却无人理会这点小伤口。
因为日头虽猛,但却是水稻的收获时农人最喜欢的天气,他们的汗水在无风的阳光暴晒下一滴滴滚落在土地里,却也掩不住那心里的喜悦。
收获时节,他们最害怕的便是刮风下雨,沉重的稻穗非常脆弱,风雨会让水稻倒伏、发芽。只有艳阳才是他们的救命天气,更不提之后的晒麦,更是需要好天气。
一些小孩提着篮子,在这火热的天气里跟在父母后面,捡拾着稻田里掉落的穗子,每捡到一个,都会高兴地去求表扬。
而在村口的一处空地里,村中那满脸皱纹的里正,正摸着稀疏的白胡须,坐在一棵大树下,笑着给一名年轻兵将讲村里的事情。
“这茶叶可是老夫多年的珍藏,当年村后曾有一株野茶树,不需要鞣制蒸作,仅以新叶冲泡便甘美无比,可惜啊,不知怎么名声传了出去,让那主持花石纲的吏员知道了,硬是把茶树连根拔走,也不知便宜了哪里的贪官污吏。”老里正轻晃着壶中的茶叶,“小村野茶,也只剩些陈茶,倒让校尉大人见笑了。”
面前的将领面色上还带着几分稚嫩,闻言轻声道:“里正严重了,若不是村中收留,我与部将都要夜宿山岭,叨扰已是不该,又怎能嫌弃。”
“校尉哪里话,”那里正正色道,“若不是你们清剿灭了那山中乱兵,我村中一百多户人家不知还要被勒索抢掠多久,留宿才是多大点事,连饭食也应帮着张罗才对!”
可惜这位岳校尉硬是不让,不过这两年村里收成本也不好,岳将军不愿意要村中奉养,他也是松了口气。
岳飞闻言,只是微笑不答。
太子殿下对于新军十分重视,不但每月有足够俸禄,且衣食从不克扣,原因就是要求他们出兵时,不得骚扰百姓,更不得劫掠。做为将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自然要做到。
那里正又感慨道:“这些年,老朽见的事多了,但能活到太子殿下监国之日,可真前世积来了福气……”
他叨念着从出生起,便是神宗变法,但身在江南,做为王相开源的重点,征伐西夏的负担,大多压在了他们江南。每年光是送粮的民夫,便不知有多少,后来哲宗征西夏,又搞了一次变法,江南便有了不举子,而当先帝花石纲来,江南之地便有了凋敝之景,本以为这就是最差的情形了,谁知道又遇到了方腊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