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打坏了怕是不太好,要不然等他回来了,意思意思打两下就好,但是一定不能放过,否则他还不上天啊!
于是他心中有数了,便叹息着对来传消息的张叔夜道:“我已知晓。”
张叔夜见对方已经领悟,也很满意,便做为保险,又绘声绘色地给老赵讲起了,皇帝的死相是有多惨,不但被剁了手脚还被泡着油头上脚下的点了天灯那惨叫了一整整小半个时辰,他是在历代君王里都是死得最惨的一个云云。
老赵看了张叔夜两眼。叹息了一声,重复道:“本王懂你的意思,下去吧。”
张叔夜笑笑:“那登基大典之事,臣便先去准备了。”
郡王是聪明人,这样明显的暗示必然是懂的,小公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位的人,必不能像大公子那样挨打,多落面子啊,做臣子的,自然要为主君考虑一些。
老赵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点头。
张叔夜告退,老赵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吩咐门外的待者把棍棒收起来,这才有些心痛地弯下腰,把地上的珊瑚碎片捡起来。
只是,才捡了一两片,他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绝大部分珊瑚的核心是有髓核的,但上次那块碎的珊瑚,他便未发现其中的髓核,本以为只是例外,但为何这一片珊瑚,也没有髓核?
做为一个资深的珊瑚玩家,赵仲湜越看越是皱眉,对着天光,细细寻看里边的纹路。
晶莹剔透,血色均匀,这本是极品珊瑚才有的品像,但这品像,那么多,反而有些像……最近兴起的玻璃品,等等,这玻璃,好像也是虎头搞出来……的?
于是,拿碎片的手越发颤抖,想他想起这些年来王洋来千奇百怪的大量珊瑚,还有那个只和密州新镇交易,他百寻不着的“海外船商”,再想到这些年来欣喜无比将所有收入都投入这些“珊瑚”的自己,还有每次儿子送来珊瑚时的喜悦——
那一瞬间,无穷的怒火焚烧五脏,赵仲湜一声怒啸,惊得正在收拾棍棒的侍从们都吓了一跳,将棍子落到地上。
他们惊疑地抬头,就看主子那蕴含着无穷怒火的眼睛,还有那几乎咬一口老牙咬碎的声音:“不用收了,把棍子都放下!”
……
半个月后,在正月将过之时,赵士程一行人,终于从风雪之中,自阴冷的江南,一路风尘,来到了东京城中。
在路上,他还特意去看了那运河边的小城外空地,听说某人就是在那时被活活烧死,被方百花挫骨扬灰,而那些被俘虏的弄臣们,也都跟着被酷刑杀之,毕竟摩尼教在江南就是这样对待的官员们,没道理会对这些巨贪们例外。
这片地方如今已经被收拾打理,童贯知道此事后,整个人都憔悴枯瘦,在这里痛苦哀嚎了一整天,磕了无数头,然后便调集大军,开始围剿方百花的军队。
至于方腊,当然也没讨得了好,如今童贯是每天都要在他身上割一点零碎,给方百花送去,报复自家皇帝受到待遇。
他并不愿意和种家军入京,他已经明白,新帝继位,他是必然不会重用的,反倒是拿下方百花,平息方腊之乱,以此功劳,再看能不能混个善终。
而到东京城后,来迎接赵士程的,除了张叔夜、张荣等人,还有赵家大哥,只是赵大哥很是萎靡,看来老爹并没那么轻松让他过关。
倒是张叔夜微笑着邀功:“小公子不必担忧,先前老臣已向郡王陈痛厉害,他已经明白轻重,到时最多责备一二,不会太过,毕竟您千金之躯,哪能为这点小事伤心呢。”
赵士程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不由展颜道:“那敢情好,我还寻思着找母亲相助呢,谁知你已经解决了,但下次可别这样吓老赵了,他胆子小,又冲动,年纪大了,对他身体不好。”
张叔夜自然应是,眉梢眼角那意思却都写是“下次还敢”。
赵士从挨了老爹一通大棍还没有好利索,见此情形,不由轻啐了一声:“瞧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有多父慈子孝呢。”
赵士程立刻上前安慰兄长:“大哥这次辛苦了,但眼见天下将安,咱们的辛苦却都是值得的啊!小弟保证,这次事后,绝不会亏待你。您以前不一直觉得怀才不能施展么,来,你看,三省六部,哪个你的看得上,立刻走马上任,小弟绝无二话!”
“滚滚滚!”赵士从没好气地道,“为兄我当年是年轻气盛,自视过高,那话你就别放心上了,再说了,兄弟那么多,你辽东随便找几个帮忙就是。”
赵士程脸上那微笑没有一点减少:“那些兄弟,怎么能和大哥相提并论呢?这样,你暂时帮我管着这谍报,我把您两个儿子从辽东请回来?”
赵士从猛然转头,冷冷道:“我要是说不呢?”
赵士程立刻指天誓日地保证:“当然是也送回来,这事情已经了结了,辽东那边也嫌弃麻烦,舟儿都催我了。”
赵士从冷笑一声,却又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等上半载,再送回来吧,听说他们这些日子长大很多,你毕竟还没有子嗣,他们要这时候回来,少不了起些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士程见大哥如此体贴,十分感动:“哥,你真是太好了,但这位置,还是得交给你!”
赵士从翻了个白眼:“别说了,我都懂,走吧,爹爹要是等太久,没准火气又上来了。”
赵士程自然答应。
一行人很快从东门入内城,进皇宫,花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正在一间不大的书房里把玩着一块珊瑚碎片的老赵。
赵仲湜看着几年未见的儿子,一脸慈祥:“我儿瘦了,快快过来,让老父瞧瞧。”
多么慈祥的父亲啊,赵士程眼中很快有些泪意,上前就抱着老父亲,深情痛哭道:“爹爹啊,孩子儿不孝,未能陪伴您身边,看看,您头上都有那么多白发了……”
赵士从在一边毫不感动,只是冷笑,心说装得真像,还有,老父亲也太偏心了,居然连斥责两句的话都不说。
而这时,抱头痛哭的父子俩分开,赵仲湜慈祥地对大儿子与张叔夜道:“我有些私话,要与虎头说,你们先出去。”
估计是要问这次皇位事情吧?
两人不疑有他,走出大门,又听赵老爹唤道:“士从,把门关上。”
赵士从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关上了门。
第202章 天理昭昭
对于老赵来说, 珊瑚并不只是他的一项爱好,而是作为一个不懂得琴棋书画的普通宗室,生活中的精神寄托。
这些年来, 他沉迷珊瑚, 欣赏着它们的色泽, 感受着它们的生命。试图从这些珍贵的物件之中,领悟人生的境界。
他不只自己喜欢珊瑚,还会向同样喜欢珊瑚的好友们炫耀推荐,并且点评分出品级,在大宋珊瑚玩主的顶级圈子里, 有极大的发言权, 他也以此为荣。
这些年来,因为密州的珊瑚品相极好, 质量上乘皆是珍品。他几乎用尽一切家财顶着妻子不悦的眼光, 购买着这些珊瑚, 虽然遇到种种阻碍,但从未动摇。
然而, 就在这样的生活之中, 突然之间让他知道,这些珊瑚全都是儿子用来哄骗他的假货,他那已广传大宋, 由赵仲湜定下的珊瑚辨别品级, 全是笑话!
这对他何止是天崩地裂!
他的一腔心血, 他这十多年来的时光,全部错付了呀!
光是想着这一切, 赵老爹的一颗心就在滴血, 而面前这个逆子还一脸微笑, 毫无心虚——是了,真要有一点良心,他怎么忍心骗走一个老父亲的十数年的积蓄和心血!
“儿啊,你坐,且说说,这般大事,你是如何做到的。”赵老爹语气和神情都很温和地问道。
赵士程轻轻一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爹,您也坐,我其实也没出多大力气,只是打了个时间差。也给方百花他们提供了一点方便而已,这事出力最多的还是我那几个伙伴,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