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张克戬打量着小孩,迟疑道,“公子你还年幼,家中父母,定然是不愿意让你远离。”
张克戬轻咳一声:“老夫倒是有一计,只是……”
赵士程看了这中年人数息,道:“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
“令尊任密州观察使已有十年了吧?”张克戬小心地问。
赵士程眼睛一亮,看着这位神情谦卑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可以啊!你这倒是点醒我了!”
山不来就我,那我可以就山啊,老赵当观察使快十年了,按宗室十年一升迁的规矩,正好该升迁了,只要打点得好,把他从密州观察使调到太原当节度使,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只要他调去了太原,那整个西北他都能伸手,因为当年工作的原因,那边的大矿山他可很熟悉呢……
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点对不起老赵,得让他从山清水秀的密州调到苦寒的边州,这可能会给他的精神带来一点点的打击……他肯定是不会愿意的。
得想个办法骗、不,是说服他,让他为国守疆才是。
第141章 走吧走吧
赵仲湜是近宗, 与当今皇帝是一个爷爷,属于近宗,可以说是官运亨通, 只不过, 赵仲湜爷爷生下儿子,都很能生, 他那二十多个儿子,基本上每个都生了二十多个孙子,这样算下来, 如今也有四百多位近宗, 所以, 僧多粥少,想要一个好点的地方外放,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赵士程打听到的消息, 老赵有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他想去南外宗正司当宗正, 这个地方在南京应天府, 不是长江口的那个南京, 而是在河南商丘。他的特殊在于是赵大的发迹之地,这地原名宋州, 大宋的国号就由来于此,为大宋的宗庙社稷所在地。
后来因为大宋宗室大多了,汴京城放不下, 王安石变法后, 就把一部分皇室远亲安置在西京洛阳和南京商丘, 并且在这两地方设立了管理宗室的宗正司, 因为在京城之外, 又分别叫西外宗正司和南外宗正司。
赵爹想去南外宗正司离密州很近,离密州只有六百公里,离京城更是只有五百公里,还靠着运河,算是宗室里一块肥肉了。
为此,赵爹还专门拿自己的公使钱去京城打点,已经花费了很多了。
赵士程本是想说服老爹的,但知道这消息后,觉得不太可。
老爹定然是不会愿意的,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而且这样显得特别不孝顺……
思考许久后,赵士程给大哥去了一封信,把自己的要求陈述了一遍,请他帮忙。
大哥回信得很快,他告诉弟弟:放心吧,南外宗正司的位置已经被更愿意花钱的赵仲勋夺得了,老爹白费劲了,但宗正那边是准备补偿他西外宗正司的位置,西外宗正司在洛阳,离太原府也没有多远,你试试看,诱惑他去太原府,应该不难。
赵士程顿时大喜,去洛阳和去太原,差别不大嘛,他本想去做一樽漂亮的珊瑚去说服老爹,但想了想,觉得珊瑚太多的话,好像又显示不出价值,于是转身去自己的实验室折腾了两天,再寻了母亲。
种氏正在对镜梳妆,见儿子居然在请安和吃饭之外的时间找过来,不由嗤笑了一声:“哟,看看谁来了,赵公子这次过来,是想吃葡萄了,还是要种西瓜?”
赵士程顿时小脸一红,飞快地坐到娘亲身边,用软软的声音撒娇:“娘亲这是什么话,我每天都想娘亲,这不是知道娘亲忙嘛,才没有多来打扰。”
种氏轻哼一声:“花言巧语,又是想做什么坏事了?”
“哪有,儿子这些日子潜心钻研,给娘亲做了一件礼物,这不就赶紧送过来了么!”赵士程扯了扯娘亲的衣角,“娘啊,虎头最喜欢你了,来试试好不好?”
种氏于是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便拿出来吧。”
于是赵士程拿出一小瓶掺了细小云母亮片的指甲油,小心地用细刷给母亲涂上。
种氏才涂了一根食指,便心花怒放,主动去窗边光下,左看右看,发出了惊叹的感慨,她几乎都能想到,自己又要贵妇圈中心,被无数人追问此物何来,然后再秀一波好儿子的孝心了。
赵士程看母亲心情极好,便开了话头:“娘亲,您小时候,难道就没用丹寇染过指甲么?”
种氏一边观赏着自然的指甲在阳光那亮亮的色泽,一边道:“哪有啊,娘亲幼年在西北长大,跟着父兄,喜欢舞刀弄枪,倒没怎么在意这些,后来出嫁了,才开始弄这些,但那丹寇,哪比你这东西。”
赵士程打开话题:“娘亲是种家人,种家老家在太原府附近吧?娘亲这些年有回去看过么?”
种氏微微一笑,有些惆怅道:“太原老家,那是种家族人所在之地,我们这一支,在大儒种放那一辈,就生活在洛阳了,后来我太祖父种世衡老将军在西夏边境筑了一座青涧城,爷爷与父亲便一辈子守在那里的边州诸城,阻击西夏,我也是在那里出生……”
她很少提起幼年的时候,她小时在西北长大,直到十二岁父亲去世,才回到洛阳守孝,学习后宅规矩,后来嫁给赵仲湜。
种家自种世衡起,男丁都上了战场,有名的多,但更多的,是无声陨落,当年种朴不明不白地遇到埋伏,死在羌人手里后,种家便被连番打压,如今只剩下种师道和种师中在支撑种家的威望,其他的男丁,不是早逝,就是难以升迁,种家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了。
“那娘亲,你想让种家再风光起来么?”赵士程小声问道。
种氏道:“这是自然——”
话一出口,她骤然警觉:“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赵士程于是诱惑道:“娘亲,儿子最近做了一盏灯,可以用来下矿井,还做了一些器械,可以挖石碳,西北多石碳,种家如今不是很多人都无法荫官么,学文又卷不过那些士子,不如便扩大些产业,多置些地,以待来时……”
他用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桌上给母亲画出一番宏伟的商业蓝图,展望未来,大宋不抑商,矿山虽然是国有,但很多却是“承包制”,只要给朝廷上交足够的摊派,其他怎么折腾,朝廷是不会管的——也不是完全没有管,只是当年用“市易法”,伤害了太多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到后期那叫一个全民反对。
当然,究其根本,还是煤炭的销路太窄,不像茶酒盐那样属于生活必需品,利润不够。
种氏冷漠地看着儿子,冷哼道:“你这是,想让你爹去太原任职?”
赵士程乖巧地收回手指,点点头。
“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种氏生气地将手在桌上一拍,把儿子往外推,“找你爹去。”
“娘啊!”赵士程一把抱住母亲的腰,“爹爹这次的南外宗正司已经保不住了,被安排到西外去了,那离太原也不远啊,您帮帮儿子嘛,到时利润咱们对半分!”
种氏推儿子的手劲一轻,改摸了儿子头发:“你不是要给种家么?”
赵士程义正词严道:“这是娘亲的功劳,给谁当然是娘亲说了算!”
种氏陷入深思,她被儿子一番恭维后,也有些怀念故土,听儿子说了想去太原开坊的缘由,再想想种氏那些妯娌间的冲突,还有自己父亲兄弟死去后,那些侄儿的处境,再看了一眼儿子:“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了。”
“多谢娘亲!”赵士程满意地贴了贴母亲,爬下美人榻,就要离开。
“赵虎头你给我站住!”种氏勃然大怒,“把指漆留下!”
……
十日之后,赵士程收获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老爹。
问老爹为何不展颜色,老爹便道:“你娘想让我去知保大军宣抚使,请就太原,这若去,便是十年啊,太原山高路远,城小荒凉,这一去,你们怕是要受苦了,再者,没了市舶司,哪还能有珊瑚。”